棉锦看到的卫厌……
被凤凰都的那些将士一人一刀刺了好多血洞,她都不用细究有多少暗沉藏在他冰冷的铁甲上。或许都不必称之为铁甲了,原本的作用早就没了,现下不过也是累赘而言。
不然,谁能看见这人身上挨了几刀,扎了几个血窟窿……可就是这样,这个人还是不肯倒下,一点也不服气。
满是血污的右手握着剑,他几乎整个身体都靠这剑撑着了。若是他身子底下或者周围是平地,亦或者凤凰都的人不上赶着在这个时候鸣了鼓……她是不是都能听见这人身上血滴落的声音,看他怎样向她证明,他从未输过。
棉锦的凝视好像是有一阵,久了才一步一步往他跟前走着。身上的国服很是繁琐,也很是整洁,未沾染一点狼狈。可是就这一段很短的距离,偏就染上了——她这一生都去不尽的脏污。
卫厌看到她在自己身边半蹲了身子才知道自己又撑不住,往下落了几分。
他不要跪下,尤其是在棉锦面前,尤其是这个时候。刚才的话听到了吗?自是听到了。隔了一段距离他都能看到这人眼里含泪的模样。当真是没有一点出息!
有什么好哭的?一个男子就算是亡了国,且还是他自己要亡的!哭个什么劲?
再有他又不是不明白,所做的那些民众驱逐不就是一绝后患吗?徒留自己这些愿意卖命的。他又哪里知道,这一切早在命令下去的那一刻,留下的人里面就没一个活着的了。
可他是一个例外。
他是认为自己能赢的,带着整个安宇赢!告诉他,自己可以护得住,也比那个琴师强上百倍!可是呢?终究说大话了。
“你……如愿了……”
棉锦见他几欲动了的嘴唇说下了这么一句。突就想起了这一遭是为何,嘴角向上勾了勾,或又觉得这样不够,便扯大了弧度。
“是啊,我如愿了。”没有用什么国王的自称了。她终究是为自己活了,终是可以摆脱这个身份,这个折磨她几乎半生的无法选择的枷锁!
“那……便……走!”走得越远越好,和他的琴师走罢!无论是哪里都不要再踏进安宇国了,不要让自己死了都不得宁静。
棉锦嗤嗤笑道,“好啊。可我总该是告诉你一声的,不然怎就能愧疚如斯呢?”
卫厌身子已经有些颤抖了,他觉得除了还挺着的脊梁外没有一处可服从他自己的意念。但就是如此,他还努力瞪大眼睛盯着棉锦。
“我是女儿身啊。”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和缓些。这样总能让他释怀罢。
卫厌当下不用凭着自己强撑的力气去瞪大双眼了,只这一句话便让他的眼睛放大了几倍。但随即闭上了,很干脆很利落。“原……是如此!”
没有再说什么了。棉锦知道只这一句,就是了了所有。伸手想要扶一扶他,她不想让他躺在这些众多尸体上,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最后,落得个魂乱葬地。
但是单这一个要求也被拒了。
“走……”
伴随着这个字声音落出的还有他轰然倒下的身体,双腿挨到了地面。被众多尸体挤兑的一小块地盘上,他脊背挺直地跪下。
棉锦不再看了,转身一步步走了。她的泪早就在转身的片刻止住,所谓的几滴落下也就悄然了。
……
“将军!你醒了!”许左得知许禁醒了之后忙赶过去,扑到他的床边,两眼满是担忧。
“嗯……”
睁眼的瞬间许禁就已经知道了他如今的状况。总归是处理完了,但他怕是也没用了。
“可是插的黑色旗子?”
许左还想问的话就这样被噎在了喉咙里。只得先回了许禁,“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