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任家的族谱比起其他的家族都要薄很多,并且每代都无例外的只有一个男孩。
任瀛本来从不在意这个族谱的,但这次他突然想起来,他的族谱中曾经提到过一件事,让他突然有些在意。他记得自己的家族历来都是行商贾之事的,日子过得富裕,但很久以前有一位祖先曾经是朝廷的名差,那个朝代中的不少大案和奇案都是他审理的。
那位祖先名叫任曲直,是考取功名后,从小官慢慢升上去的。那当朝皇帝还算是勤政为民,任曲直为人清廉,但也精明威武。皇帝就甚是器重他,不少大案子都交给他办。他行事雷厉风行,也确实秉公审理了不少重臣之案,招了不少想要巴结的人的恨。其中最让人咋舌的是一吴姓朝臣,他当时位同副相,可谓是位高权重,想要巴结行贿他的人的队伍常常从吴府排到城门。
但他在任曲直的例行检查中被查出曾克扣边疆战役的军饷、涝灾济民用的灾粮,结党败风,还曾经当众抢夺民女,欺压百姓。本来按旨,数罪并罚当以夺职流放海岛处理,还能够留一条性命。但他那日在刑场受审时,当着文武朝臣、数百名百姓的面顶撞皇帝,还用极为粗俗的字眼辱骂皇帝、皇后,被大怒的皇帝命令抄其全族,并且命人不留尸骨,即刻行刑。
那吴家大大小小几百口人连同家丁和侍卫全被当场处以火刑,官兵围过来团团围住时,吴府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都被烧死在自己的府中,其惨烈之状不可言说。住在附近的人们很久之后都好像能听见他们被困在宅院中被烧的痛哭哀嚎的声音,那火烧了一天一夜,烧得原本富丽堂皇的吴家宅院全部化为灰烬,由于没有人敢去灭火,整个吴府就直接成了一个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骨灰的废墟,当地的人便开始将那儿称为吴冢,不时有些吴府家丁的家人在此处祭拜作揖。
后来有人在火烬中还翻出了不少查漏了的连皇帝都啧啧称奇的金银首饰和古董,可见他素日来确实贪污腐败,无恶不作,也算不得是污蔑冤枉了他。任瀛在其他的记载中发现那个罪臣名叫吴清平,名字听起来倒像是清廉之辈,谁知却尽做些不齿之事。
只是,那吴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无辜陪葬确实有些令人扼腕……后来清醒的皇帝渐渐也有些不忍,最后还是将吴府的骨灰就地掩埋,在原来的大门处立了一个简单的吴府墓碑,慢慢地,墓碑风化、字迹模糊后,吴冢就成了一块普通的公家地方。
任瀛这次祭祖看到他们的族谱后,有心便去查了吴清平有关的记载。别的关于罪行和经历的描述任瀛在先前翻看过的记录都有看过,但只有一点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也只有这一点,是使他终于能将所有的记录都连接在一起的最关键的一点。
那个吴清平的家族原来并不是原本就在皇城的,而是那朝的一个边古宗族,历来深居高山之中。他们本也不姓吴,而是姓特图这种异族姓,他们素来信奉图腾之术,尤其崇敬毕厌狞兽,甚至将他奉为族灵,常将其供奉于案前,每逢祭祀是就会献上酒肉米酒,在传说毕厌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大肆祭拜。他们也是拜他们那些巫神之术所赐,竟然能够预测皇族的天命,皇后觉得他们国运有重大作用,便将他们召去了皇城,任副国师,还赐姓吴家,最后才得以走出深山,最终飞黄腾达。
这就是查到的全部古籍信息,稍微归整一下便大概知道那毕厌身为狞兽,自古庇佑吴家的族民,突然见吴家惨被灭族,自己的信徒、族人七零八落,而自己的居所也被大火烧尽,无处可归,便附在了那已经死去的吴清平身上。
也许是因为尚存有人性,那怨鬼吴清平没有坠入魔道,反而躲开了追兵,来到了人间,按照霖铃的说法,一定是为了对任家寻仇而来。
李寒光听任瀛说这些,倒也觉得这个解释和猜想很是合理,只是隐约有些好奇那个吴清平到底长什么样子,也想知道那狞兽又是怎么个模样。
那碑石画得抽象,任瀛也不太能形容出来,就是一只怪物模样,他把古籍的扫描图给她看,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古籍的画工很是敷衍,一看就是随意自己想象而作,算不得是能够轻易想象出来实体的画,寒光只好作罢。
寒光和任瀛又聊了一会儿,渐渐有些乏了,便伏在窗台又睡着了,秋天的天气很适合补觉,寒光最近也有些嗜睡。任瀛听她浅浅的呼吸声,松弛的表情很是安定的样子,突然觉得过着这样的日子,也许可以再长些、慢些。
秋风渐寒,露水深重,珲春堂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