鮯蠵眼里的凶光愈盛,就是对方搅碎了它的舌头。
此刻那人手无寸铁,看他如何抵挡自己的攻击。它暂时放下搅碎了它主脑的敌人,打算先报眼前的仇。
祭兽张开嘴,朝散宜闳咬下。
散宜闳同样没有闪躲,他也抬起了他的左臂,可是他的左臂并没有缠绕荆棘衫,鮯蠵的利齿直直咬透了他的手臂。
只要那怪物一拉扯,就能将散宜闳的手臂撕得粉碎。
可男人探出右手,抵住了它的颚。
向若风见散宜闳出手,又在脑海中冥控鮯蠵咬合撕扯,可却怎么也无法构想出那番动作,那只右手仿佛将一切定格住了。
向若风不知道那男人哪里来的力气!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祭战最不想动用的力量。
以血为媒,以身成械,以寿作注,逆转乾坤。
散宜闳在右手掌涂满了自己的鲜血,他的血能赋予武器磅礴的威势,可现在身边没有武器,便只能把手掌当作武器。
右手的力道仿佛有万钧之大,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撼动它!
力道越发磅礴,鮯蠵的大嘴被一寸寸撑开来。
以身为械,会减少他的阳寿。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为那个男孩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这场豪赌,他是那个至关重要的骰数,他要禹常皓踩着他成为最终的赢家!
他的左手被咬了个洞穿,血自然又流进了鮯蠵的嘴里。
这回是大股大股的血液,流淌进祭兽的喉咙里,散宜闳的血子占多,开始尝试安抚鮯蠵。
向若风又吞下一口逆血,神情狰狞起来。
那祭兽独眼里的凶光时盛时黯,咬合的利齿也在一松一紧地交替。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那鮯蠵进退不得,也是痛苦难耐,散宜闳的脸憋得酱紫,向若风同样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对峙着的一人一兽,没有留意到,禹常皓已经攀了最高的石柱。
他半跪在石柱顶端,右手杵着枪杆,被洞穿的小腿不停流着血,他已经感觉不到那条腿膝盖以下部位的存在,身像是覆压着万仞高山,浑身动弹不得。
他左手倒垂着,浓稠的血沿着指尖滴落下来,砸在石柱表面,滴滴答答,清晰入耳。
成败在此一举,他要问高空借千钧之力!
禹常皓猛一蹾长枪,在一声怒吼着重新站了起来,仿佛一瞬间挣脱了所有枷锁。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男孩的身影。
禹常皓右手腕翻扭,枪杆旋转,枪锋倒置。
他两只手攀了长枪中段,从四丈高的石柱纵身跃起。
观众的目光随着他扬,在达到至高点后似乎滞空了一瞬,所有人屏气凝神,脑海里除了那道偾张的身躯外再无他物。
那道身影仅仅穿着犊鼻裈,露出光滑的双腿,看起来甚是可笑,但没有人觉得可笑。
那人足足跃起了一丈,他从将近五丈的高空坠落,像是铅锤般,急速而猛烈。
向若风想冥控鮯蠵躲开,但他做不到。
观众们想看清他的身影,他们也做不到。
鮯蠵感觉到头顶的逼迫感,想挪动脑袋,可它也做不到。
散宜闳的左肩完全失去了知觉,也许整只手臂的血都流尽了,但是他没有丝毫松懈!
禹常皓的速度太快,快得像是一道闪电,银光倏忽一闪,就扎进了鮯蠵的右瞳。随后他的双膝才跪砸在祭兽的脖颈,长枪没入了大半,鮯蠵被砸得猛然一沉。
水波四溅!
禹常皓握着枪杆左右翻扭,是脑浆被搅动的声音。
散宜闳抽出了手臂。
鮯蠵的脖颈痉挛了片刻,忽地僵挺住,轰然砸在水面!
向若风双膝虚软,瘫坐在座椅,自从他戴了木冠之后,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挫败。
哪怕他终于踏入无音境,拥有了金冠的实力,也堪堪和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观众席鸦雀无声,不是他们不想呐喊,只是他们早已呆滞住,不知如何发声了。
禹常皓昂起头,朝散宜闳望去。
那一瞬间水面凭空扬起一阵大风,男孩齐肩的湿发朝后翻飞,扬起后又砸落回脸颊,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摄出一道精光来,洞穿了时空。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