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许多其他地方一样,竹楼街也是道清城传统的商业街,只是比起临江的文昌庙要小得多,甚至还远远不如双石桥的兴隆街。
就好像双石桥其实没有桥一样,竹楼街上是没有竹楼的,据说以前是有的,是那种很有特色的吊脚楼,后来换成了一排排低矮单调的夯土房和红砖房,青石板路的两边栽了些梧桐垂柳,路很窄,路况也很不好,大一些的马车进来便很难出得去,这里的特色是独轮车和驴子。之前一切自由市场均被视为藏污纳垢之地而被荡涤殆尽,如今情况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从前管得那么严了,开始有人来做生意,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多。
“去那么早做什么?你不是说至少要巳时以后才会逐渐热闹起来吗?现在去准没有人的,你那一大堆东西拿去卖鬼呀!”江娜有些不满的嘟囔着,自从不再上学,她还从没起过那么早。其实他们头一天晚上便进了县城,早上天还没亮秦玉就去敲门,甚至来不及梳洗就把她拽了出来。
“你以为那还像你守玉简那样吗?不早点去,哪还会有位子,何况咱们还是外地人。”
秦玉说的没错。因为是自发形成的市场,再加上缺乏管理,竹楼街比起文昌庙来要混乱得多,那里甚至没有固定的经营场地和摊位,来得早的人,占一颗树下便是铺面,占一段街沿边便是摊位,来得晚一些的,便瞅个空处席地而坐,抖包解袋亮出商品便吆喝起来,更多的人甚至连席地而坐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很有可能既是买家又是卖家,提着大包小裹,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四处窜梭。
与兴隆街文昌庙比起来,竹楼街显得非常特殊,虽然还只是第一次来,江娜也有注意到,这地方卖各种与冒险者有关的商品的特别多,可以是一株草药,一块不起眼的矿石,一件兵器,一件甲胄残片,半真半假的所谓秘籍……不一而足,比较起来,买卖其他的商品的不是没有,显然是不多的。
“道清城是本地那些冒险者离开的最后一站,也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衣锦还乡的第一站,这个所谓市场原本就因他们而兴起,没有他们,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竹楼街。”一旁摆摊的大叔显然就是本地人,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亲眼见证着竹楼街兴衰的最早一批人。与很多人一样,他也是斜背着小挎包,面前的油布上摆满了各种草药和一些不知什么东西的残片,唯一比较特殊的大约就是他总是抱着个木头匣子,雕得很精致,这年月,能像他这样将一些好东西收进木头匣子的便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唉唉唉,别摸别摸,说你呢,不买就放下,看可以,别摸来摸去的,让你摸绣了,我还卖给谁去?”正说着,有人在大叔的摊子前翻检着那些金属残片,大叔正要去招呼,只看了一眼,立刻高声呵斥道。竹楼街的人气挺足,甚至不输文昌庙,不过或许正因为如今会在这里交易大部分早不是当初那些冒险者们,反倒是不少本地或是外地的人愿意来这里捡漏,或是纯粹只为了长长见识,来这边逛逛的人也未必就是打算要来买东西的,也许只是要来看看,甚至纯粹就是故意来给人找不自在的。就像眼前这位,一看便知道是逃学出来的学生,花些小钱买上几株草药还有可能,在矿石里挑挑拣拣纯粹为了碰运气的也大有人在,那些不知名的金属残片显然就不是他们买的起得了,也难怪大叔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铠甲残片罢了,又不是高级货,那么紧张干嘛?”那少年个头蛮高,比秦玉还要高些,刻意装得老成一些,不过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是骗不了人的,“你看这个,还能看到一点点红色,之前是涂了漆的,现在差不多都掉没了,还有这个,不熟别的,这款式一看就是冰霜帝国那边的小作坊流过来的,粗糙,简陋,难怪说会生锈,搞不好拿回去没用呢已经碎得满地都是,你这就没有上点档次的吗,镇边军的旧货也行,起码也是官府的工匠们造的,质量一般,总不会粗制滥造……”
“小子,行啊,年岁不大懂得到不少,就凭你这几句话,今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货。可站稳了,别吓得摔一屁股灰。”说着,大叔没有动一直捧着的木头匣子,而是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秦玉和江娜也忍不住凑过去看。
盒子很小,而且很空,里面只装了一个钩子。
当然不会是家里常见的普通钩子,应该是纯铜打造,还鎏了金,小小的钩子上雕满了繁复的花纹,江娜是看不出钩子的本来面目,秦玉也看不出,只觉得应该是哪个大件器物的一部分,而且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样子好安逸呀!城里的官营马具店应该也见不到。”那少年赞叹了一句。
大叔显得颇得意。那都是十年前收来的老物了,到现在也没有卖出去,一来总找不到出得起合适价格的买主,而来也是有些舍不得,没想到现在还可以拿出来唬人,只是不料一回头却看见江娜一脸不屑的样子。
“石头,把你那家伙也拿出来亮亮,让他们见识一下。”
秦玉没有动,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个少年。
“什么嘛,还当至少能拿出个什么来,到最后却什么都拿不出,就这还好意思到竹楼街来摆摊子。”见秦玉没掏出什么来,那大叔难免又是一脸得意。
“这位大哥便拿出来嘛,也让小弟见识见识。”那少年的话还算客气,他也只是大略扫了两眼秦玉的摊子,虽然也看不出有什么太出奇的东西,至少码放的那些看起来已经比大叔对在外边的要高级不少,心中也难免有些许期待,当然,期望值也并不会高就是了。
秦玉盯着那少年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是发了好大一会儿楞,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