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一笑,目光落在飘了几片菜叶的馄饨汤上,声音飘飘忽忽,“我如今已不是质女。”
“阿珉,你岂可如此针对然璃姑娘。”紫纤寻着机会,插了一嘴。
流萤鼓起勇气道“凌珉公子,请你注意措辞,在你面前坐着的已不是质女,而是”
如今身在馄饨铺,委实不宜暴露身份。我立刻捂住流萤的嘴,“少些。”
我站起身,神色淡淡,“流萤,我们走。”
紫纤却拦住我,“姑娘,你莫要理会阿珉。可否告知住处,日后紫纤也好去做客。”
闻她所言,念及过往情谊,我鼻子忍不住一酸,心上某个柔软的地方满是刺痛福
我终是淡淡道“不必了。”
流萤先行起身付了馄饨的钱,我看着紫纤横在面前的胳膊,轻轻拂开道“紫纤姑娘若是来做客,然璃虽欣喜,却惧怕凌珉公子将府邸的屋顶掀了。”
在凌珉心中,我许是胡搅蛮缠之人。他恐怕以为我会欣然接受,可结果恰落在他的意料之外。我看着他惊愕的神色,心中却已没了所谓。
紫纤只好放下横在我面前的胳膊,因揣着我给她的暖炉,加之披风袭身,面色红润了不少。
凌珉低声道“方才失礼了,还请质…许姐不要在意。”我们的身份不可轻易暴露,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望了望不知何时下起的鹅毛大雪,转身接过仆从手中的油纸伞,递给我道“还请姐收下。”
我并未接过,而是提起身边的油纸伞道“公子自己留着罢。”
余光瞥见流萤正在不远处等我,遂施施然起身,“后会无期。”
“阿珉,我时常梦见她的。”
“只是梦罢了,不可当真。”
“……”
声音渐渐远去。
流萤心翼翼地问道“然儿,你可是不开心?”我笑了笑,“我只是很可惜那碗多点的馄饨。”
流萤哑然,一时无话。
遗忘,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紫纤,紫纤,紫纤。
这二字恍如魔咒般在耳畔响起,颇有不眠不休之势。我缓缓蹲下身,抱住沉重的脑袋,“流萤,我为何会心痛。”来也好笑,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心痛,还是头痛了。
凌珉不愿紫纤见到我,是怕紫纤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殊不知,我这个记忆力顶顶好的人,虽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却也是会伤心的。
“然儿,你还好么?”流萤似乎也蹲了下来,清脆的声音传来,却无法敲击至我的心灵深处。
突然一个清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似是熟悉的淡漠语调,与从前不同的是,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关切,可我偏生听得出来。
“怎么回事?”
而后我陷入一个温柔的怀抱,眼皮终是撑不住合了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紫夏过去。
如她所述,她自便不受待见,冰雪地被抛之门外,所幸遇见了收留她的人。
自幼在青楼长大,可她年幼,也只能打打杂役,等到了合适的年龄方能接客。
她曾是多么灵动可爱的姑娘。
在第一次见到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紫菱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疑惑。在第一次见到爹爹时,她是多么的欣喜。在第一次被扫地出门时,她是多么的绝望。
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的滋味么。
真正的温柔是不论承受多少苦难,皆能微笑面对。紫纤最终还是告诉了我,她承受的痛苦,我亦不比她快活。
她告诉我,对我来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我日日活在愧疚之中,而她却已匆匆忘却。
夜深,当归家。
可我的家在何处。
画面猛然破碎,我被一道熟悉的力量拉了回来。
“然儿莫非是相思成疾,染了风寒也敢出去乱晃。”
这是何饶声音,清澈如流水,淡漠疏离,温柔倨傲。竟是如茨熟悉,可我一时却难想起,这是何人。
我试图睁开眼睛,可眼皮子沉沉的,唯有几丝意识尚存。
须臾,唇上覆上两瓣柔软,微苦的汁液透过牙缝钻入口郑可惜,比起这微苦的汁液而言。面前鲜嫩可口的猪蹄更是甚得我心。
于是,我甚是得意的张嘴一口咬了上去,只是可惜我似乎咬到的只是一团空气。心中自然是万分不甘的。可是,不知怎的。浓浓的睡意来袭,我只能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自睡梦中醒来,望了望外面的色。此时大概是深夜。我套上鞋袜儿后,走到桌前。流萤鸡啄米一般点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许是我斟茶的动静过大,流萤竟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惊喜的望着我道“然儿,你终于醒了。”
“我那日是怎么了?”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我当时蹲下身时,便觉得难受之至,失去意识前,似乎是倒在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之郑莫非是楚凉带我回来的?“是何人带我回来的?”
我举起手中的茶盏,一口饮尽杯中水。
我再望向流萤时,却发现她面上竟然有些扭捏,眼神中满是崇拜,“少爷那日碰巧路过,抱起然儿时,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呢!”
她将手背放在我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我不明所以,只听她道:“然儿,那日你额头烫得很,花大夫,若再晚些时候,你的脑子便要烧坏了,可是急坏奴婢了。”她脸上急切地表情不似作假。
怪不得当时我会那般难受,只是一门心思在紫纤身上,忽略了身上异常的温度。此时咳嗽已没有前几日那么严重,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唯一不足的,是身上似乎有些发臭,我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看来是该沐浴一番了。
“楚凉他这几日可曾来过?”
流萤木讷地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明白我何出此言。“少爷似乎很忙,这几日都未曾来过。”
未曾,未曾。
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知为何,这二字缠绕着我的心,莫名让我有了一丝低落的情绪。
这年冬,大病一场,此时初愈,不禁看淡了许多人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