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留神听着,将他细细道来的字字句句记在心间,恍惚间忆起那日在王后宫中见到的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既已严明了个中厉害,云翳再撇向玉藻时目光已柔和不少,见她愁容满面,眉梢眼角皆是愧色也不忍再说,他叹了口气,抬起的手在她的鬓边停滞,略是尴尬地收回,从袖中掏出一只镂花胡桃木匣子。
“此事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我自有计较。在宫中切记,不可多问。”云翳将长匣子递与玉藻,“近日忙碌,也未得空闲拿来与你。”
玉藻疑惑地接过匣子,打开看去,竟是一支粉玉海棠发簪——剔透晶莹的芙蓉玉雕刻成一束春海棠,金丝做蕊,含苞待放,卷草与大小各异的叶片相衬,娇娇怯怯,恍如开在枝头。
“听戈皓偶然提起,进献给嘉妃的发簪是你经年所爱,轻易不舍得戴的。”云翳像是对着轩窗外的海棠树说话,目光流利天外。不知怎的,玉藻的唇角不自主牵起,如镜的心间泛起微波,只觉得这春寒料峭已去,和煦的四月春风吹入心头......
“前些日子路过彩蝶轩,看到这个,觉得十分衬你,便买了来。”云翳说话间,玉藻已拿起发簪,顺手便盘了个高高的发髻,清丽脱俗,配上那一身娇俏的鹅黄,愈发灵气四溢,云翳一愣,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他竟还来不及抓住,他有些无措的四下看去,见那一碟子翠玉豆糕,随意抓了一块塞进嘴里咀嚼。
玉藻见此情状,越发觉得他憨态可掬,笑问道,“味道可好?”
“什么?”云翳尚未回神,转瞬恍然,拿起杯盏,不待玉漓阻拦便是一饮而尽,又拿了一块豆糕在手,“甜而不腻,很是落胃。如今府里可是换了厨子了?从前并未尝过。”
“回禀王爷,这些糕点都是王妃亲自做的呢!”不等玉藻答话,合欢抢白道。“还有那一叠栗子酥。”
出乎意料的,云翳却只是默然地笑笑,取过栗子酥吃了一块。“这酒倒是不错,再向你讨一杯吧。”
玉藻示意合欢斟酒,二人对酌数杯,谈经论道也是十分投契。云翳只觉得脑中浆糊一般,分明只饮了数杯,却觉得有些熏熏然。
见着园中春色尚好,二人便用过膳便一道在园子里逛逛消食,玉藻许久不曾同云翳并肩而行,檐角宫灯映出俊朗清瘦的面颊。寒风穿过层叠的海棠树影扑来,她有些手心发凉,忽而很想去握一握他的手。正出神间,不觉踩到道旁鹅卵石一个踉跄。
“小心!”温柔似水的声音伴着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扶住,“怎么连路都走不稳。”玉藻只觉得心间血在一瞬间抽离,她两颊绯红,三魂七魄都似乎叫那份温柔散了去。微颤的指尖不知该放向何处,二人相顾无言,就这番静默着。
“不知王爷在王妃处已用过膳,妾正预备......”一把娇柔的声音撕碎这份沉寂,却是从书房后长廊小径过来的童氏,童氏一见云翳,赶忙俯身行礼,云翳缓缓松开手臂,也不多看她一眼,摆了摆手,“好了,无事便退下吧。”童氏会意,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见她行远,云翳回望了她鬓边的步摇,启唇道,“童氏理家是不错的,人虽胆懦却无坏心。只与我在巴蜀待久了,有些规矩不甚晓得,你日常也要多看顾。你看她今日的装扮,步摇竟华贵过你,界越了。”
“童氏来给王爷送餐,自然是要妆点上最好的,平日她倒也是十分谨慎的。”玉藻不以为意。
“你倒乐的做好人。”二人信步走到园中小方亭,云翳忽然回头望向她,深邃洞黑的眼底尽是看不清的雾气,面颊因散发着因酒醉而起的奇异的红晕。“你与我从前想的大相径庭,像你这年岁的官家小姐多是任性爱娇,吟诗作赋不过皮毛装点门面。你却不同。”他望着玉藻鬓边海棠,眸中有着异样的神采,“你懂得很多,却不轻易表露。我有时真觉得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他望的那样深,几乎照进玉藻心底去,“宰辅从前,本十分中意六弟,原本,你可以不必嫁予落魄皇子得一个风雨摇摆的前程。”
“王爷,不相信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