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没动,脑袋埋在膝盖里。
屋里很暗,四周的帘帐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黑暗中带着点闷热。
谢六轻轻笑了下。
“这是你十二岁的时候最想要的东西,看,六哥亲手给你做的。”
小姑娘爱美,谢六还记得她十二那年在宫宴上看到了一只白玉簪,回来就念念不忘。后来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她说的是北乡公主头上戴的那只。
北乡跋扈,怎么能容忍朝臣之女跟她戴一样的簪子呢?他寻了个模样相似的来,泠鸢当宝贝似的收着,从来不戴出来。
时间过了许久,当年那种样式的簪子早就已经没人戴了,可泠鸢还是很喜欢,常常戴在头上。
谢砚臣将簪子放进了妆奁里,回头看了眼榻上,轻轻出了门,将门掩上。
“如何了?”见人走出来,谢夫人急急忙忙的问,心里头还盼望着泠鸢突然就好了,像从前那样赖在她身边,会动会笑。
木质的地板踩出轻轻的声响,谢砚臣微微摇头,“还是老样子。”
“这几日可有人见过泠鸢?明明前些日子已经好多了。”谢砚臣站在最高处,将阁楼四周的守卫看了个遍。
棠楼周围看守的人都是他挨个选出来的,皆是武功高强的女婢,平日在泠鸢身边近身伺候的雏菊,也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
泠鸢的病情突然加重,这是谁也没料到的。
“都没有,泠鸢的东西都是我亲自把关过的,平日这里守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说好端端的……”谢夫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今日笄礼,宾客们都来了,总不能叫泠鸢连面都不露吧。”谢大儒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紧皱,像凝了一团乌云在上头一样。
本来说好的今日簪礼,若是连面都不露,泠鸢今后在燕京可怎么过呀。女儿家大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要不然找个模样相似的,反正也没人见过我们泠鸢,不怕被识破。”
“这不行,今日来的夫人和郎君们可都是来相看泠鸢的,骗得了一时,还骗得了一世吗!”
“那夫人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人来一趟,连面都见不着,这要传了出去,还不得说我谢家的女儿面儿金贵啊。”谢大儒深觉不妥。
“怕什么?泠鸢嫁不出去,自有我这个六哥养着。她想见人,我陪她见,她不想见人,我给她拦着,总归不能让她受委屈。”谢砚臣眉宇间隐隐生怒,撂下一句就转身就走了。
他最见不得深门大院里的规矩,把人变得都不像人了。
……
今日来的人很多,三个院子都安置不下席面。
谢家九姑娘当初是跟庆阳长公主齐名的美人,纵然出了刘闵的事儿,可天子都说了这是一场误会,众人也没必要揪着不放。没见这么多年这位谢府九姑娘都极少出府,一看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姑娘。
这么一想,今日来相看的夫人们大多都盼望着能跟谢家结为姻亲,再加上谢府如今跟大丞相扯上了关系,谢六郎又是天子近臣,这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走廊下。
李慕宜无聊的扯着花瓣,今儿天气有些阴凉,没有前几日燥热,她今天穿的这间湖蓝对襟格外舒服,像是特意改过的,没有那么繁复,行走的时候再也不怕踩掉衣带了。
“长风,你家主上怎么还没来啊。”李慕宜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问谢六的行踪了,长风每回都说快了快了,让她莫名觉得是在敷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