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斋正堂,黄氏跟陶国安对着清幽幽的坛子发愁,黄氏将帕子拧成一股,小声道:“二爷将兵部尚书的位置抛了出去,这些日子也不见他再派人上门,我还当是消停了呢,怎么又闹出这样一出来?”
陶国安打开坛盖,顿时一股酱香扑面而来,打眼一瞧色泽鲜亮的酱菜满满当当铺到了坛口,陶国安一向口重,爱拿这些咸香油辣的东西下饭,此时却提不起半分食欲来。
黄氏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就是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八宝酱菜?”
陶国安嗯了一声,公事之后他曾有幸陪圣上午膳,随侍的太监也是端出一小坛子酱菜来,对着左右大臣笑道:“武安侯老夫人的八宝酱菜乃一绝,皇后也只学得八分而已。”又吩咐宫女给众人各夹了一筷子,笑道:“不是朕小气,实在是朕这里也只剩下这一坛,老夫人的酱菜用料严苛,每年也就这么几坛子,只供子女。”
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众人坚信皇后的位置稳若泰山,圣上对武安侯的那些猜忌也不过帝王心术,他也才敢再将到了手的兵部尚书一职当成人情送了回去。
万没想到,这连圣上都小心食用的酱菜竟摆在了自家的饭桌上。
黄氏道:“他哪怕送了座金山呢,咱们也还得上,可这算是什么回事呢?送了这么一坛子酱菜来,咱们难道要还他一碗酱菜不成?”
陶国安笑了一声:“圣上都记挂的酱菜,咱家也得有人能做啊。再说了,一个皇后娘家,一个臣子之家,过年互送年礼没什么,互送酱菜让人怎么说呢,交情可没到这份上。”
黄氏哼了一声道:“武安侯说不得就是打了这样的主意,让人以为咱们的交情不一般,舌头压死人,赌那许老头儿又是个意志不坚的,再打一次退堂鼓,咱们姑娘除了他可就没人敢要了。”
陶国安挠挠头皮道:“跟许家结亲板上钉钉了,两个孩子的庚帖都送进了钦天监,许学士再反悔那就是跟咱们结仇,他不敢。等过完这个年,元宵节后许家就来提亲,咱们到时候将动静弄得大一些,武安侯再横也做不出夺人妻子的事来,说不好就知难而退了。”
黄氏算算时间,叹口气道:“我定料理妥当,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就二十来日的事儿。”
陶国安笑道:“我看未必,这小定礼,大定礼,送女儿出门,迎女儿回门就得有小两年可忙,女儿再生了孩子,你难道不帮忙看着?外孙外孙女的婚姻大事,你难道不帮忙参详着?”
黄氏噗嗤一笑,道:“二爷别说我,这女婿科考,入仕,在哪儿做官,如何做官可都马虎不得,二爷日后头疼的事儿不比我们女人家少。”
两人相视一笑,这些麻烦对他们来说未添困扰,反倒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踏实和希冀,正唏嘘着,陶文姜掀帘走了进来,自从伽蓝寺一行后,她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如履薄冰,在长辈面前又恢复了几分俏皮活泛,只做事说话收敛了几分锐气罢了。
陶文姜也没在意父母的异常,巧笑嫣然道:“我今儿陪爹娘用晚膳。”
黄氏哼了一声道:“你来晚了,这没备你的饭,回自己房吃去。”
陶国安一笑,冲女儿使了个眼色,陶文姜挨蹭到黄氏身边道:“二奶奶,给你家姑娘添一双筷子吧。”
黄氏没好气得捏了陶文姜一下道:“没大没小,什么德性!”
陶文姜嘻笑一声,冲门外喊道:“宝珠姐姐,摆饭!”瞟到桌子上放着的坛子,仔细一瞧,惊喜道:“酱菜啊,闻着就香,里面还有小黄瓜呢。”她高兴得看着陶国安道:“让厨房弄两碗清汤面,咬着小菜,脆脆的。”
黄氏扶额,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像她黄嘉柔的孩子,单这脾胃倒像极了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