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四下里望,没发现车马,便问:“二爷怎么来的?”
柳长风道:“一边欣赏山间风光,一边踱步而来。”
玉贞莞尔一笑:“二爷好雅兴。”
待想上车而去,又不好意思撩下柳长风独自步行,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曹天霸出事的时候,人家很是热心帮忙,成不成倒在其次,更何况他是云拂衣的丈夫,玉贞想了想,男女有别,不能同车,道:“山间风光大好,我与二爷一道步行,刚好有些事请教二爷。”
哪里有事请教,是找了个得体的借口,不然怕对方难为情,也给自己各台阶下。
柳长风笑笑:“乔小姐有事请讲,若谈请教,岂不生分,你和拂衣可是金兰之交呢。”
说完手指前面的路,和玉贞两个边走边聊,既然说了请教,玉贞就得找话说,刚好想起最近疯传的曹天霸将出任协领之事,就问起。
柳长风道:“这事可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玉贞心头一喜,怕被对方看出自己高兴,绷着脸又问:“可曹天霸一没科考二没做过官,虽然他行侠仗义济世救人,曹家堡的百姓都念他的好,但这是做官,朝廷能答应?”
柳长风颇有些感慨:“说来奇怪,这正是朝廷的意思,还是西太后的懿旨。”
玉贞更加糊涂:“西太后?”
柳长风点头:“对,西太后说曹天霸怀有经天纬地之才,是遗落在民间的一颗明珠,说这种人不起用,是大清的损失,我相信没几日,曹大人即将走马上任了,怎么乔小姐还不知道?”
对曹天霸,连称呼都改了。
玉贞摇头:“我成日忙的昏天黑地,哪里知道这种事呢。”
柳长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听说曹大人跟乔小姐解除了婚约,很有些可惜。”
玉贞一怔,没成想拐到这个上面,同个大男人谈婚嫁的问题,有些难为情,而她和曹天霸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无话可说,付之一笑。
柳长风也识趣,再没谈下去,而是忽然望着两厢连绵的群山,诗兴大发:“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这是辛弃疾的词,玉贞知道,不知道的是,不知其只是在诵读古人名句?还是在表明他自己?
接着,柳长风叹了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眉目间萦绕着淡淡的忧郁,玉贞便知,他这是在借古抒怀,猜测他是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觉着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还是心中有事无人能解?彼此这种关系,非亲非故连朋友都不算,玉贞不好询问,也不好对他方才的言行表示什么,只微笑听着,默默走着。
回到镇上,彼此作别,玉贞累得脚酸腿疼,正待上车歇一歇,柳长风那厢忽然问:“乔小姐,明天可得空?”
玉贞不知他想作何,道:“若说有是没有空闲的,二爷知道我忙,不过如果二爷有事,我可以挤出时间来。”
柳长风很高兴:“我有点事请教乔小姐,咱们明天茗香茶肆见。”
告辞想走,玉贞喊他:“二爷稍等,二爷如果有事现在请讲便是,不必明天另约。”
柳长风沉吟下:“那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玉贞很是费解:“到底是什么事,难不成连姐姐都不能说?”
柳长风摇头:“不能。”
玉贞踟蹰不决,月映低声提醒:“四小姐别答应。”
玉贞领会,这丫头是不想她跟柳长风相约,又不好拂逆了柳长风的意思,折中下,就道:“我现在得空,二爷现在说吧。”
柳长风见她执意如此,点头:“好吧,那就请乔小姐移步茗香茶楼。”
茗香茶楼玉贞知道在哪里,距此很远,于是道:“不如就近找个地方。”
柳长风也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就在旁边找了家茶肆,因在镇子口,茶肆很很普通,来往的都是那些单纯为了解渴而不是为了闲坐的赶路人,进去之后,发现也没有雅间,清一色的散座,里面还坐着些出入镇子的行旅之人,三五成群,糙木桌子长条板凳,或坐着或者干脆蹲在凳子上,笑语喧哗。
柳长风皱皱眉,他虽然是小吏,俸禄微薄,但自居是衙门的人,从不与这些普通百姓打交道,也嫌弃那些人又脏又没教养。
玉贞随便的捡了张桌子坐下,柳长风见状,只能也过去坐了,喊伙计上了壶茶。
玉贞想速战速决,即问:“二爷说吧,什么事?”
柳长风正想喝茶,随即将茶杯放下,迟疑着,还叹了声:“是这么回事,拂衣的店里生意最近不大好,我看她有些焦虑,所以想请乔小姐偶尔过去看看她,能不能帮想个赚钱的法子倒还在其次,宽慰下她,才是真的。”
就这事?这也算事?即便算事,在街上怎么就不能说呢?玉贞只感叹是不是文人多迂腐,也喜欢小题大做,父亲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他不热衷读书,就是觉着文人喜欢无病呻吟,一个月亮,不是什么稀罕物,文人就能写出或喜或悲的诗词来,搞的世人跟着或喜或悲,有的甚至为此疯疯癫癫,玉贞彼时还不知道诗词都是艺术,但玉贞知道诗词可以愉悦人,可以陶冶人,不过这位柳二爷,玉贞觉着他有些过火,这种事随时随地都可以说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刚好,月映那里轻咳了声,像是嗓子不舒服,玉贞知道这丫头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但关系到云拂衣,她还是答应下来:“好的,我明天就去看姐姐,那么,二爷想说的都说了,我得回去照看生意了。”
柳长风急忙挽留:“还有件事。”
站起的玉贞唯有重新坐下:“什么事?”
柳长风道:“听拂衣说,乔小姐文采斐然,我闲来无事,做了些诗词,也还有字画,想请乔小姐有时间帮忙斧正。”
这个,根本不用考虑,玉贞当即婉拒:“谢二爷抬爱,只是我是个生意人,不懂诗词。”
柳长风当然不信:“拂衣可是经常这样说你呢。”
玉贞茅塞顿开状:“二爷想找人切磋,家里放着个现成的,何必舍近求远,我还有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