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事情远没有乔广元所料,慈禧只是下旨把宋赤诚收监,至今未判罪名,更别提斩首。
这天张德庸匆匆来到乔府告诉乔广元:“宋赤诚在狱中并不老实,四下托人向西太后求情,恩师也知道,西太后虽然行事雷厉风行,总归是个女人家,只怕念旧。”
念旧的意思乔广元明白,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了。”
张德庸有些担心:“恩师务必想个法子,一旦宋赤诚逮着机会,会对恩师不利,此人一肚子坏水,别看他长的文质彬彬,说话文绉绉,其实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
乔广元门下弟子不多,张德庸算是一个,当初乔广元给陷害说与太平军私下往来,张德庸侥幸没受到株连,是他平时谨小慎微所致,但也过得战战兢兢,有个风吹草动,便是夜不安枕食不甘味,非常煎熬,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理,而今乔广元东山再起,他高兴的做梦都笑出声来,生怕再有个差错重蹈覆辙,所以赶着来告诉乔广元宋赤诚的事,续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乔广元若有所思,挥挥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让宋赤诚翻身,其后果他当然比谁都明白,别看自己如今威风八面,不是曾经威风八面了几十年么,后来还是栽在宋赤诚手中一次,所以,绝对不能再给那个小人第二次机会。
于是,他当即进宫面见慈禧。
彼时慈禧心情正佳,刚听晓月寒唱了一出昭君出塞,到底是个名角儿,一张脸画了两个人,忽而昭君忽而呼韩邪单于,男女之间自由转换,扮昭君时就柔情似水,扮呼韩邪单于时即威风凛凛,一会花旦一会武生,更加可贵的是,连声音上都转换的毫无破绽,这种唱法慈禧还是第一次看见,颇觉耳目一新,听了晓月寒的戏再想想之前宋赤诚唱的,简直就不是戏,只能算是瞎哼哼,待唱完,慈禧便下了懿旨,封晓月寒为一等御前侍卫,这也算是给了晓月寒一个正式的名分,之所以封个侍卫,一者晓月寒从小练功,身手敏捷,二者侍卫于宫中走动方便些。
晓月寒求之不得,从小练功唱戏,是被生活所迫,为了糊口而已,可是他深知世人喜欢看戏却瞧不起戏子,认为这是下三流的行当,犹如风尘之人,而他这么多年,台上风光台下屈辱,那些戏迷们,你不搭理,那是砸了自己的饭碗,你与之交好,便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先前那个逐他出京城的权贵就是,想把他当成金丝雀养起来,他没答应,为此惹来大祸,所以他早厌倦了唱戏,而今有了官职,只把唱戏当业余消遣,是哄西太后开心的法宝,足以。
慈禧正高兴,乔广元求见,慈禧准了。
乔广元进殿之后施礼,慈禧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旁边帐子后头的晓月寒,问乔广元:“乔大人何事?”
乔广元一脸沉重道:“回太后,臣今天看了本书,书上有个女皇,因极其恩宠于某个臣子,后给人说三道四。”
慈禧简单琢磨下,便知道他口中的女皇暗示自己,也明白他口中的某个臣子暗指宋赤诚,皱皱眉:“是么。”
乔广元接着道:“最可恨的,那臣子因为犯了案子给朝廷抓进大牢,为了活命,他竟口出狂言,说女皇如何如何恩宠他,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关于他和女皇之间的事,以至于后来闹得满城风雨,有失国体。”
慈禧脸上逐渐现出怒气,仍旧淡淡的神色:“是么。”
乔广元道:“臣也觉着,这事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后似有倦意,臣告退。”
他离开后,慈禧唤出帐子后面的晓月寒:“晓老板对此事怎么看?”
晓月寒垂头道:“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慈禧在地上慢慢踱步:“是哀家要你说。”
晓月寒深知乔广元方才那些话的用意,还不是想让宋赤诚死,乔广元救路自己,投桃报李,于是道:“奴才斗胆,那奴才坏了女皇的名声,该死。”
慈禧目光陡然凌厉:“哀家成天召你进宫唱戏,假如因你坏了哀家的名声呢?”
晓月寒心底一抖,忽然跪地道:“如是那样,请太后将奴才斩首以正太后清名。”
慈禧笑了:“你这样说,哀家还有什么犹豫呢。”
次日早晨下旨,判了宋赤诚斩立决。
宋赤诚死了,震惊整个京城乃至官场,谁都没有想到,曾经那么受宠于西太后宋赤诚,最后竟死在西太后手中,这样翻脸无情,可见伴君如伴虎,以至于那些大臣们人人自危。
宋赤诚的死传到玉贞耳中的时候,她正和月映在赶往谷梁家的途中,她想回关东,可欠着人家那么一笔巨款,不能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然而房屋建造还未完工,铺子也还未出赁出去,不能还钱,总得跟人家交代一句话。
街上人来人往,她心事重重,忽然旁边有人议论
“听说没有,宋赤诚给西太后杀了。”
“啧啧,不是那么受宠么,听说都钻一个被窝了。”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敢随便说。”
“我不就是跟你说。”
那两个人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玉贞脚下生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月映唤了声:“四小姐。”
玉贞拔腿而行。
月映晓得她在想什么,劝道:“那个人,实在该死,四小姐不必为这种人难过。”
玉贞长叹:“我是为他难过,只是因为感觉他还那么年轻,忽了巴说没就没了,人的性命,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月映或许仍旧没有完全领会玉贞的感受,还道:“这就是作茧自缚。”
玉贞再没说什么,一路神思游离,宋赤诚是个借鉴,担心更多的还是祖父,好在祖父不是以哪种手段来取宠的,但盛名下更需小心。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到了谷梁家,扣门叫出了门房,也没有进去,只是将一封信递给门房:“给你家公子的。”
门房识字,看上面写着谷梁春秋亲启,道:“姑娘是哪位?我家少爷问起来,小的好知道如何回答。”
玉贞没有说:“他看了信就知道我是谁了。”
说完转身和月映离开。
回到家时,发现陆陆续续有人或进或出,她很是好奇,问门口的守卫,说是家里正在招聘管家、厨子、车夫、花匠、打杂的小厮、伺候的丫头等等仆役。
玉贞进了府门,直接去了前面的敞厅,乔广元就坐在敞厅的廊下,亲自审核那些前来应聘的人,见玉贞回,乔广元招招手:“我的好孙女,这事祖父不在行,还是你来吧。”
玉贞过去笑道:“您老能指挥千军万马,这么点事应该不在话下。”
乔广元也笑:“你是说祖父带兵打仗也是隔行如隔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