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铺子开张,阮致文在酒楼摆了几桌庆祝,当晚玉贞借口自己有事没有赴约,她是料到这种事身为大舅哥的宋赤诚必然当场,感觉和宋赤诚碰面有些尴尬,遂爽约未去。
其实阮氏也不想去,丈夫没了,寡居之人就该深居简出以防发生流言蜚语,然而眼看阮家的生意如日中天,乔家实在需要这样的朋友而非敌人,更何况,阮家是自己的娘家,是以两害相权,她才决定赴宴。
临行,于房中给翠枝伺候穿衣打扮,石青色的大袄,盘着黑色的纽襻,下面是石青色的百褶裙,压着黑色的滚边,外罩一件黑貂斗篷,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一根玉簪绾住发髻,除此只有一对玉坠耳环了,再无更多的首饰。
穿戴齐整在镜子前照了照,心中悠然一叹,美人迟暮,忆起才嫁乔镇山的时候,不过玉贞这般大,如花娇艳,而她感觉自己真正凋谢的时候并不是人到中年,而是因为丈夫突然离世,那个时候她感觉天塌了一般,她的衰老,是从心里然后外表的。
正盯着镜中的自己出神,门外有人唤了句:“二娘在屋吗?”
阮氏一个激灵,听出是玉至,她最不愿见的就是这位乔大小姐,风一阵雨一阵,难伺候,奈何人家到了门口,唯有对旁边的翠枝道:“还不请大小姐进来。”
翠枝出去把玉至请入,甫进房,就喜笑颜开:“二娘是准备往阮家赴宴吗?带着我。”
阮氏一怔,看了眼玉至,见她穿戴隆重,显然是做好了赴宴的准备,阮氏摇头:“那种场合,大小姐不方便呢。”
玉至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不方便呢,带着我吧。”
阮氏道:“赴宴的多是男人,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实在不妥,我想大姐也不会同意的。”
玉至不知为何高兴到眉飞色舞:“恰恰相反,是我娘让我去的。”
阮氏蹙额:“大姐让你去的?”
玉至点头:“嗯,是我娘让我跟二娘你去见见世面。”
阮氏似信非信,她是了解富氏那个人的,典型的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规矩多,观念强,对玉贞很多地方看不惯,奈何玉贞肩负养活一家老小的担子,富氏看不惯也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要她的亲生女儿出去抛头露面,阮氏怎么都想不通富氏为何会同意?
玉至见其怀疑,重申道:“真的是我娘让我跟二娘去的,我娘说我成日的闷在家里,何时能嫁出去呢,反观四妹就不同,不知多人男人做梦都想娶呢,还不是因为四妹经常在人前出入,我娘说,酒香也怕巷子深,还说世道不同了,女子都能做买卖了,所以也就让我跟二娘出去见识下。”
世道真不同了,像富氏这种刻板的人居然也能这么开通,阮氏心里暗笑,富氏之所以开通,大抵都是因为她的宝贝女儿已经熬成老姑娘,再不出嫁,可真就没人要了,既然是大奶奶的心意,身为二奶奶,阮氏不好拂了富氏的面子,于是道:“既是大姐的意思,那咱们走吧。”
酒宴开在同为阮家买卖的阮氏酒楼,就在热闹的灵芝大街上,而这酒楼,之前也是乔家的产业,乔家如沙雕一落到底,铺面相继以低价兑了出去,当时阮家没有接手一处,现在却突然一处接一处的归于阮家名下,即使阮氏再单纯,也明白这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所以她除了恨,更大的是怕,怕玉贞报复,那样该是多么血腥的一件事啊,而阮家是她的娘家,她自感惭愧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都怪对大哥和侄儿太信任了,是自己引狼入室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