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晓悠在旁边看着这场她编排的闹剧,并没有觉得解恨,也不觉得开心,她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没有跟着去医院,只是远远地望着张娟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然后骆晓悠落寞地喃喃自语:“姐,这样能减少一些你的痛苦了吗?”
后来张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也没有补录。但是由于她的成绩特别好,她的班主任也了解她的特殊情况,推荐她去了一所农村小学,成为了民办教师。又过了几年张娟争取到了转正的名额,再后来调到了市区,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多亏了那一年家里买的农药是有机磷而不是百草枯。
姐姐,你知道吗,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也许再坚持一下,生活就有了转机了呢?是你让我相信了那些痛苦只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坚强。如果有人为我们撑起天地,我们无需懦弱,如果没有人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懦弱给谁看呢?我不想退缩了,我要抗挣!
骆晓悠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现实世界,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骆晓悠!你怎么还在睡?你教案补完了吗?你不要叫骆晓悠了,你改名叫'落后'好了。”
骆晓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在轻轻地把她摇醒的是英语组教研组长刘芳菲,刘组长比骆晓悠也大不了几岁,但是为人严谨、做事认真,知道骆晓悠神经大条,又有拖延症,还是个属毛驴的---不吃鞭子不干活。所以时常要提醒她补材料,否则她就能一直拖到最后一秒钟再交材料。
组长刘芳菲看着骆晓悠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接了话:“对呀,我是骆皇后啊,重爱卿平身!”
刘组长哭笑不得:“你是谁的皇后啊?看你这睡不醒的样子!一个单身女青年就不要天天晚上出去野了好不好?”
“不是,组长大人!我不出去野怎么脱单啊?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有出去野啊!不不不,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歧视单身狗吗?不要人身攻击好吗,组长大人!”
组长大人没有接着跟她逗,只是接着催促道:“教案不能等周四再交,我得提前把咱们组的收上来,你别磨蹭了,赶紧补昂。”
骆晓悠敷衍着答应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看正在判练习册的张娟,突然失神地叫了一声:“张姐?”
张姐从练习册堆成的大山中抬起头来:“怎么了?”
骆晓悠没话找话:“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张娟看着骆晓悠担心的神态笑了笑,然后继续说:“张姐年龄大了,好像突然有些事就想明白了,那些看上去可怕的怪兽,没准有一颗柔软的心呢?就像我有个酒鬼继父,其实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像我想得那么坏。生病也是如此,也不像想得那么坏,生病让我更清晰地看清了什么更重要。我现在生病了才体会到,人还是要爱惜自己多一些,这样才是对家人负责,才对得起自己。唉!就是我现在药物作用,又不能节食,胖得厉害!”
骆晓悠拿眼在张娟身上上下扫了一眼,然后一脸坏笑:“张姐,你知道吗?你这不是胖,是风韵!”
张姐嫣然一笑:“坏蛋!”
如果不是骆晓悠亲自修改了张姐的记忆,她差点就相信了。相信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其实只是一个不小心,仿佛只要你说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微笑着回一句:“没关系。”
骆晓悠想:能不能有人来修改一下我的记忆呢?能不能有人来告诉我,其实她是爱我的呢?哪怕后面还有一句“骗你的。”呢?
骆晓悠看着张姐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坚硬的心突然就变得柔软了,她想:这明媚亲切的人不是阳光雨露里浇灌出来的,竟是从魔鬼手里逃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