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从梦里醒过来,扭头一望,发现如意正端坐在床前愣愣出神,看她醒来,他诧异片刻,高兴道:“你醒啦!”
红绡一骨碌翻坐起来,问道:“我昏睡了多久?道可回来了麼?”
“道可不是中午才离开的麼,你找他做什么?”如意瘪嘴,“泠涯和沐昭呢?”他追问。
“真君还未找到她,出大事了!”红绡怪叫。
“出什么大事?”
“我们在梦里发现一个裂隙,看着像是通往魔界的!”
如意一愣:“在梦里?那到底是梦是真?”
红绡被他问住了,抖了抖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说道:“反正就是跟这个镇子一模一样的地方,里头全是魇魔”
“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意撅起小嘴。
“真君叫我们替他护好法,等他醒来又说,三日后道可若还未归来,我便要去炎机城找他。”红绡解释。
她扭头望向榻间,见泠涯盘腿坐在沐昭身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二人指间以引梦铃相连,沐昭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至乐去了哪里?”她环视屋内一圈,又问。
话音刚落,便见房门被推开,至乐走将进来。
看到她醒来,对方愣了片刻,微微一笑:“红绡师姐,你醒啦?”
红绡点了点头。
“师姐睡了一整天,想是饿了罢?我在厨房煮了些面食,师姐可要去用些?”至乐说道。
听了这话,红绡才知道自己在梦里困了这许久,原来才过去一天不到。她翘起后腿挠了挠耳后根,确实感觉腹中空空,扭头望了眼不靠谱的如意,犹豫起来。
至乐像是看出她的担忧,笑道:“师姐放心罢,我和如意守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向来是个体贴稳重的性子,虽然最近偶尔神思不属,红绡对他却是很放心地,她点了点头,交代道:“那你们可要守好了,我很快便回来。”
至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走到如意身旁坐下。
红绡跳下床来,的一声化形成人,摸了摸至乐的脑袋,随后离开了房间。
来到楼下,果然见厨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锅里盛着面汤,正冒着热气。红绡吞了吞口水,从碗柜里拿出一只陶碗,盛了满满一碗的汤面,呼噜呼噜吃起来。
小狐狸和沐昭一样爱吃,妖族修炼本就比人快,她如今的修为已比沐昭高出一大截,却未曾辟谷,仍将“吃喝玩乐”视作头等大事。她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这小童子真有意思,自己又无味觉,做饭倒是一流”
如意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屁股下头似是长了毛刺一般,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至乐看出他的不耐烦,问道:“如意,你不去吃点东西麼?”
如意扭头望向他,满脸鄙夷:“你傻了不成?我老人家不过是附身纸人的魂魄,哪里需要吃东西?你当个个跟那缺心眼的道可一样,吃不出味儿还要装模作样?”
听了这话,至乐脸上的神情忽然落寞下来,他替道可辩解:“他不过羡慕别人,也想尝尝味道罢了”
“矫情!”如意小嘴一撇,讥讽道。
至乐不再讲话,沉默一会儿又说:“我去看看何墉前辈阵法布置得如何了,顺便帮他打打下手,你可要守好”话音未落,如意大叫起来:“我已经守了半天了!你守着!我去看!”
至乐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如意见他这个样子,“咻”一声窜出窗外,边跑边喊:“你可要守好呀!”说着便跑远了。
至乐站在窗前,看他确实飞远了,嘴角扯了扯,蜕去一脸忠厚老实,露出诡异笑容。
红绡吃饱喝足,慢悠悠走回房间,推开门便看见至乐一个人坐在床前,如意不见了踪影。
“那小子呢?”她蹙眉。
“他说去帮何墉前辈布阵,镇中有数百凡人,须得将他们困住,免得生乱。”
“死东西,恁不靠谱!”红绡气呼呼抱怨。
至乐笑笑:“师姐莫气。”
沐昭感觉面颊火辣辣地疼,画眉这一巴掌,蓦然将她打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入戏太深,被本属于丑奴的情绪操控,她捂着脸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周围的人还在对她冷嘲热讽,画眉叉着腰站在不远处,嘴里吐着恶毒话语,将她骂得猪狗不如。
旁的人没有一个出来劝解,皆在看她笑话,哪怕她从未得罪过这些人,甚至与他们并无多少交集,他们却一人一脚,誓要将她踩进尘埃里。
杨月郎忽然出现在门口,那个拿着信的男子看见他,笑着喊道:“杨兄,你来了!”
杨月郎走将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那人歪嘴一笑,将手中的信递到他面前,挤眉弄眼道:“有人给你写信表白心意哪!”
一旁的人开始起哄,杨月郎接过那信一看,自然看到那首藏头诗,面上忽然一红。
一个男人拱火:“杨月郎,佳人情深义重,你可不要辜负!”
“哈哈哈!”一群人哄笑起来。
“杨兄,姑娘家这样直白给你写信,你们是不是早就暗生情愫了?既是如此,我们可等着喝喜酒啊”在场的男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女人们则纷纷指着沐昭大骂。
那杨月郎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正是好面子的年纪,听到别人这样讥讽自己,憋红了脸说道:“休要胡说八道我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人!”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皆数笑起来,一旁的喜鹊啐了口唾沫,讥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沐昭早已清醒过来,挑着嘴角望着场中之人的丑态。
那杨月郎说完那句话便低下头去,一张脸红通通的,他偷偷抬眼看了沐昭一眼,眼神里似乎写着抱歉,却什么话也没再说。
看人笑话总是乐事,尤其是这样一个丑陋又不自量力的女子,像是团在街边的牛粪,心中却还渴望着鲜花。一群人想是闲极无聊,对着这样一个毫不反抗的丑东西,将自己心中的恶意皆数释放出来,难听话一句接着一句刺向沐昭。
沐昭一直在猜测丑奴的目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既不害自己,却将自己变作她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天之后,她在戏班子里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见了她都要骂上几句,即便不是骂,冷嘲热讽总是少不了的。沐昭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默默等候着泠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