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逗笑了“你当那玄魂草是你家菜园子里的青菜不成,出去逛一圈便能找到?那可是万年不出世的仙草,莫说运气机缘缺一不可,即便当真叫你遇上,那仙草旁也是有伴生妖兽的,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
泠涯淡淡道“总要试一试。”
男子奇道“我看你徒弟活蹦乱跳的样子,不像受了伤啊?”
泠涯沉默片刻“她此前曾被魔修夺舍,险些离魂,如今神魂不稳,唯有玄魂融血丹可解。”
兄妹二人听罢,却是大惊失色!
玄魂融血丹是何物?但凡肉身消陨,魂魄便坠入轮回,或是消散于天地间。夺舍之人皆是逆天改命,强夺来的肉身绝无可能与外来神魂相契,即便能强行续命,修道之途也会因肉身与神魂无法契合而经受千难万阻。
就算能撑到天劫,在飞升渡劫之时,也会比寻常人多出八道天雷,神魂一旦与肉身无法协调,便很难扛过雷劫。故而有位魔修大能炼制出玄魂融血丹,只为应对此局。
只是这玄魂融血丹同那玄魂草一般,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且除了玄魂草外,炼制此丹还需其他十几味极其珍贵的药材。
男子几乎惊掉了下巴“你要我帮你炼制玄魂融血丹?那玩意儿怎么炼?我可不会!”
泠涯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丹方,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来,看完之后,震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泠涯递给他的,便是玄魂融血丹的丹方。这是泠涯九年前在沐昭送给他的储物戒内翻出来的,里头除了丹方之外,还有一张加了密的堪舆图。
泠涯当时并未在意,只是后来经历了沐昭离魂之事,才又想起这张丹方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竟是一环扣一环,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女子一直没有言语,只听着兄长与泠涯交谈,听了这一席话,她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心中不住淌血,想着泠涯对他那女弟子,竟是这般上心麽?
男子将那丹方看了又看,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炼丹成痴,这玄魂融血丹从前只在典籍中见过名字,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目睹它的丹方。他将丹方慎重收起,问道“你有何打算?”
泠涯道“先寻其他几味药材,等找到玄魂草的下落,还需麻烦你们替我照看昭儿,待我带回玄魂草,你便帮我炼制丹药。此事必须瞒着昭儿,不能让她知晓。”
女子忽然岔话“玄魂草旁有玄阴蛇伴生,那可是十四阶妖兽,你不要命了不成?!”
泠涯望向她,淡淡道“我自有数。”之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女子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只觉痛彻心扉。原来他对他那徒儿,当真如此上心,竟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
三人少年时曾是最要好的朋友,百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讲。沈洬玉因此前的谈话而心中失落,不再开口,只默默坐在一旁。
望着自己恋慕的男子,她的心中又痴又痛。
沈洬钧问:“西方故虚岛数月前曾发生异动,你可知晓?”
泠涯:“日前曾收到师尊的传信,已知晓了。”
男子喝了口茶,叹道:“听闻岛上的光柱直冲天际,即便远隔千里亦能得见,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异宝现世,你没打算去看看?”
泠涯:“如今最重要的是替昭儿找到玄魂草,其他事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沈洬玉听了这话,心中像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割着,鲜血淋漓。
沈洬钧奇道:“从前从未听说你有收徒的心思,怎么这才收了一个徒弟,便如此宝贝了?”
泠涯沉默不语。
他想起沐昭离魂那次,引梦铃曾将他带往她的过去。他在她死去后携着她的生魂来带沐家,看着高热卧床尚未离世的沐家九小姐。他本有过犹豫和恻隐的,只是,最终还是眼睁睁望着那个无辜的女孩丧命,甚至在她魂魄离体的一刻,用了禁术,将沐昭的神魂强行封印在那具肉身内。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已然混淆。他清楚,自那一刻起,他的道心便沾染了因果业障,注定再难无垢。
沈洬钧见他沉默不语,识趣地转移话题:“你如何这般笃定能寻到玄魂草?还不如往西去,待异宝现世,若是得到了,别说玄魂草,玄魂花都能给你换来。”
泠涯喝了口茶:“我身旁有地精。”二人皆是他信任之人,他思虑片刻,便决定如实相告。
兄妹二人听闻此言,更是惊掉了下巴。
沈洬钧道:“这真是天大的机缘!有了地精,这世间还有什么宝物是你寻不到的?只是那地精如何肯听命于你?”
话刚问完,他突然察觉出不妥,赶忙打住。此事事关他人机缘,贸然打听,实属无理。
泠涯见他面色尴尬,说着:“无碍,那地精是昭儿的朋友,故而愿意帮忙。”他没有说更多,只随意略过。
男子听后张大嘴巴,半晌道:“你徒儿心性定然纯净无垢,否则如何能与地精成为朋友,也难怪你如此宝贝她了!”
泠涯轻笑,面上神情不觉温柔起来,轻声说道:“她是很好。”
沈洬玉猛然站了起来,一颗心痛得好似万千针刺。
女子心思细腻,泠涯脸上温柔的神情,她如何看不明白?她脸色惨白,结结巴巴说着:“我我去看看下人们安排得如何了莫要慢待”说完仓惶走出门外。
泠涯不明所以,沈洬钧如何不清楚自己妹妹的心思?只是他向来了解泠涯,他若对自家妹子有情,沈洬玉也不必枯等这百年了。
他淡淡一笑:“她身体有些不适,莫管她。”接着又问:“故虚岛异宝现世之事,你当真不打算参与?听闻那里出现的十之八九会是上古秘境,你如今修为已至元婴,不去岂不可惜。”
泠涯并无兴趣,淡淡说道:“故虚岛在无尽海之上,又靠近尧诡洲,终年环绕着天煞罡风,非出窍期之上不可抵挡。十大仙门中的元老均会前往,修为低的去了,即便穿得过罡风,也只能捡些他人留下的破烂,你还是不要做多想的好。”
沈洬钧笑:“我小小金丹真人,想也不敢想,还是从你这里讨些便宜比较实在。你能否跟你宝贝徒弟打个商量,叫那小地精帮我寻几味药材?”
一提起沐昭,泠涯的声音便不自觉多了些温度,他轻笑:“她待如意如同亲生弟弟,你可自行去问她,愿不愿意,还看如意。”
沈洬钧望着泠涯温柔的神色,心中咯噔一声,竟冒出个荒唐的想法来。
沈洬玉走出门时,正好看见沐昭带着一个红裙少女和两个小童子玩得正开心。
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怨气看她如此无虑无忧,只怕压根不知晓,她师父泠涯正为了她准备豁出命去冒险。
红绡看到沈洬玉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推了推沐昭,沐昭转回头去,便看到沈洬玉直直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奇怪。
她冲对方行了一礼,唤道“沈师叔。”
沈洬玉看着面前清灵可人的小少女,见她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如同蒙了秋水般动人,肌肤瓷白,鼻头挺翘,无一处不端正秀美。整个人仿若一只含苞待放的娇花,假以时日,必定长成一个大美人。
她的心中更是酸楚。
但凡女子,即便是超脱凡尘的修士,也逃脱不了对于容颜老去的恐惧,否则修真界里卖得最走俏的丹药,怎么不是筑基丹,不是心魔丹,不是其他丹药,却偏偏是那驻颜丹呢?
沈洬玉即便能将容颜维持在二十六七岁,到底年纪也快三百了,看着沐昭那嫩得仿佛掐得出水的容颜,免不了心下黯然。
陷入情网之人,心眼往往如同针尖麦芒一般狭极容易走偏。沈洬玉认识泠涯两百多年,一直认为他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对谁都一副清冷模样,却如何也想不到,他竟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徒弟做到此等地步。
沐昭即便心中有些吃醋的小情绪,也懂得开解自己,况且泠涯的朋友便是她的长辈,故而对着沈洬玉,她是恭敬的。
打过招呼后,她便一直笑着望着对方,却见她只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接着别过头去,竟是不搭理她,自顾自离开了。
见她如此,沐昭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