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将车子扭头开向了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时光荏苒,触摸不到的记忆会散去,结尾不算太美,却要学会附和。
没有学会败部复活,人生便成了一场场舞台落下后的谢幕者。
如果能提前知道这是一轮透彻了未来一生的是时间段,我当时会毫不犹豫将钟姗电话的挂断。
被玻璃密封的车内还是能听到车外不同声波掺和传进来喧嚣,街边的路灯透过玻璃将柔和的暖光散落在眼睛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还能感觉它在吸湿这皮肤表面的水分。
将车子的火熄灭后,钟姗还是保持上车时候的姿势,没有一点改变,过了会儿,自言自语的说:“他跟我妈离婚的原因是埋怨我妈在生下了我之后身材变形,在一起睡觉时找不回往常的那种激情。你说他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啊?我的出生就是他们经常吵架的导火线吗?我只想拥有一份完整的母爱和父爱,哪怕是生活在穷到不能再穷的家庭。”
我眼睛一眨没眨,惊讶的而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虽然她缺少一部分关爱,但从来不缺少物质方面的需求,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渴望拥有她现有的生活。但这些人也不知道她有多需要精神方面的依托。如果此刻我这样劝说她,只会显得我很虚伪。
她也没有给我安慰她的机会,眼泪顺着那张精致的脸庞流进嘴里,声音只剩下了哽咽:“我去美国上学只是想寻找有关他的一点点背影,他究竟是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绝情到十几年都不跟我和妈妈联系。到了美国我才发现,想要寻找一个人真的很难,真的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他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他才找的国外男朋友,即便我根本就不爱。他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刚去美国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孤独到经常夜里会做噩梦,那明明也是我家乡的一部分啊。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钟姗说完情绪有些失控,解开完全带拉开车门向外跑去,我没想到的是情绪不稳定的她直接向着马路中央飞奔而去,我紧跟在她后面,一辆辆在深夜里开着近光灯的车子纷纷紧急刹车,然后传来骂声。
那刻我心里真的没有自己,全是钟姗。紧跟着她在马路中央跑着,即便突如其来的车子将我撞翻也无所谓。
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一条街都是通明的车子灯光以及下车观看怎么回事的人。我用力抱着钟姗,硬生生的将她拖到了马路边。
好奇的路人在这时也纷纷围剿了过来,我看着逐渐增多的人群,用尽自己全部力气嘶吼:“滚,都给我滚,干你们什么事都滚。”
吼完之后我紧紧抱着钟姗,两个人就这样在马路边上待着。
她哭泣,我哄着。她咬我,我忍着。她累了,我让他靠着。
最后都没力气了,我搀扶到她到旁边一个公园里,两人都累得坐在了石凳上。
星空被突入其来的乌云所蒙蔽,像是专程跑来衬托我们两个人此刻悲伤的心情。
“旭光,你看我的双眼皮多么厉害,只要闭上就能覆盖整个宇宙。”累到没力气的钟姗,双手合十交叉,失重靠在我肩膀,闭上了眼睛对我说。
接着又说:“你说人死后会不会化作天上的星辰去守护这你最爱的那个人?”
话终,眨了下眼睛,努力把瞳孔睁开到最大,试图透过那片乌云看到被隐藏了的星星。
我将她脸上还未干掉的眼泪擦去,轻轻在他耳边说:“傻丫头,不许胡说,你还会活很久很久,你还有那么疼爱你的妈妈,你将来还会遇到喜欢的人,跟他一起再生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钟姗拿出手机,打开屏幕,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一个英俊的美国人抱着个笑容甜美的中国女孩,小钟姗害羞的站在他们腿中央,双手捂着有些微红的脸颊,眼睛从食指和中指的夹缝里透漏出来。很幸福的一张壁纸。
钟姗用修长的小拇指抚摸着屏幕中男子的侧脸,小声的说:“我感觉现在好累,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将他的手机屏幕关掉:“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在美国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钟姗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儿,说:“我有一直可爱的小猫,它的全身都是白色,就鼻子那里是黑色的。于是我就每天用手指轻轻地点它的那里,一开始它会很生气,还想咬我。后来可能是习惯了吧,就很享受,像是我在给他按摩一样。”
“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钟姗轻拍了下我的裤脚,安静的说:“你别着急,我还没有给你讲完,我回国的时候把它送个隔壁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喂养,他们两个都八十多岁了吧,每天早上起床打羽毛球。上午在庭院里,老爷爷看书,老奶奶抱着一个手机,一会儿就笑一下。我猜应该是跟他的孙子聊天,他儿子和儿媳差不多每三个月才回来一次。下午两个人叫来一个司机,开着车子出去,晚上七点才回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吧。晚上出来走走后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那天晚上钟姗讲了很多,都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都认真听着,时而插一句嘴。最后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我轻轻将她抱紧了车子的后排。
第二天是周五,我将她送回家后,她打电话请了假,周末两天我都没有去打扰她。
周一钟姗没有来上班,我打电话关机。周二还是没有来,电话关机,终于在下午忍不住了,请了假去了她家。
人很多,有哭声。钟姗割腕自杀了,在浴池,血了好多好多,多到我视线里整栋房子都是血红色的。
他爸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可能在他的世界,早就把钟姗和她妈妈当成陌生人了。
我觉得一切发生的都很不真实,很搞笑,是不是我还没有睡醒。
第二天我辞职离开了北京,不知道去哪里,只想暂时逃离这里。
我以为在那条通往不知道终点的道路上,会将那短暂逗留的景色,刻印在称之为海马体的代言词里面。
只是没有想到连自己的记忆都会贪恋,故此将天窗打开来疯狂迎着风口,一边任由借口轻蔑吞噬着前一秒刻印的画面,一边用手背将眼泪擦掉,迎接着通过脑袋表面皮肤而新鲜涌入的乐曲。对了,那是被人们称之为终点的乐曲。
后来我上网查询了关于割腕的资料。
资料上说,刚刚用刀片划开脉搏的那一瞬间,疼痛会从胳膊迅速沿着正在流动的血液传递到心脏去。那可能是一生当中最过于疼痛的片刻,我觉得她当时一定哭了,哭的很无助。
接下来随着汹涌流出来的血液,疼痛会逐渐消失,接踵而来的虚弱感,浑身无力。即便此刻后悔自杀了,也没有力气将正在窜动的血液制止。
最后会出现幻觉,爸爸清晰的轮廓一定在当时出现了吧。不,应该还有妈妈的,那应该是最原始的亏欠。
看完之后,我感觉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流浪了一回。
我不知道人死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知道钟姗一定化成了她想要的模样
随着被温度蒸发掉的血液
漂浮到空中逐渐凝聚
最后成形
穿越了空间里的云层
以光年速度飞奔向地球另一半
那里没有心伤没有困扰
只有她最爱的
爸爸
所有的情节被埋伏在花芯里试图绽放,偏偏贪恋雨露阳光,想要延续花香,却忘记在该散落的时候坚强。
她没有选择坚强。
她没有尝试在那条蜿蜒的路上回头,看早已等待她很久的彩虹。
她一直活在爸爸的记忆里,强迫自己找了国外男朋友,尝试爸爸曾经的生活。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妈妈为什么从小到大会这么宠爱他,还由着她去美国读书。我猜测他们之间爱情成分相对来说,不是太深。当然上一辈人的青春都经历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她外表看似冰冷,但内心却一直渴望很多的人来关注他,温暖她。
经常,将思维从深夜里散布出去,试图泛滥到将整座城市都覆盖,妄想可以为你勾勒出那副被灯火渲染后的笔画。就这样很简单啊,可为何连拾荒记忆都会被人误认为盗窃,呐喊出街头游走的酒鬼来驱赶。
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给钟姗打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
“机场。”
“嗯,我听到提示声了。”
“那你还问。”
“什么打算呢?去美国毕业后不回来啦?”
“爸爸是这样跟我说的。”
“没事,就是写文章的时候忽然想到你了,问一下,这么巧你要走。”
“你今天不写文章是不是就永远不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没等说她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原来连在梦里心都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