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横的入读,给琅琊书院带来了谈资,许多窃窃私语在背后议论纷纷,好的坏的都有,他全当没听见。
李维双却做不到。
下学出书院,两人坐进新购的李宅大车车厢,李维双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此事,说到口干舌燥,李横依旧没反应,他急了起来:“阿横!你怎么不说话?”
李横反问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李维双被反问得噎了噎,继而愤愤道:“他们……他们说你是骗子,把林尚书孟院使骗得团团转,倘若不然,似咱们这种庶民,压根就进不了琅琊书院!”
“事实是,倘若不是林尚书,我们确实无法入读琅琊书院。”李横就事论事,语气平静得跟在谈论这会儿下没下雨:“他们说我骗了林尚书孟院使,且不说不是事实,即便是事实,那也是我的本事,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是嫉妒。”
“你不生气?”李维双眨了眨眼,他无法理解被冤枉了,李横却还能全然不当一回事儿,他再次强调重点:“他们说你是骗子!”
李横看着替他生气,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李维双,决定安抚一二:“往后在京城,要往高处走,这种事儿只多不少。小双,你要学会冷静,分辩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不要紧的。无关紧要的,咱们就当听个乐,十分紧要的,你不能只想着被狗咬一口,你就回咬狗一口……”
“那我要想着……”
“毁尸灭迹。”
直到李宅大车转入庆安巷,往李宅侧门进去停在二门,李维双下了大车,整个人仍陷在李横最后同他说的毁尸灭迹四字里。
李横看到了,没在意,让远西小心侍候着,他带着李维双坚持他必定需要的小厮年糕回自个院落浮生院。
亥时初再出院,李横带着年糕自后门出,悄无声息地溶入夜色中。
置宅之前的选址,夕李问过李横的意见,李横没什么特别的意见,只一个,不要离石头胡同太远,于是最终李宅离石头胡同仅需两刻钟左右的脚程便到了。
年糕年纪不大,只比李横大一岁,家里是种庄稼的,能吃力气大,人生得又高又壮,面相憨憨的,在牙行里呆了很长时间,被教导得很懂作为下人的规矩。
故自出门到石头胡同,年糕都没有多话,李横对此很满意,也对去牙行选了年糕买回来的远北很满意,暗道远北眼光真是不错。
石头胡同是京城众中街巷胡同中普普通通的一条,这儿大都是商铺,也非大商贾,都是诸如小吃店那样的小本经营,胡同尽头有一家棋社,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在拍蚊子。
但让整条胡同纳闷的是,棋社自开业至今,比棋社有人气一些的店面都关了开新的,只棋社依旧屹立不倒。
李横没经过小吃店,进石头胡同后拐了个弯,自小吃店背面走过,来到棋社大门前,他示意年糕上前:“敲门。”
年糕应诺,两大步走到大门前,举手便拍了两下紧闭的门板。
门里面传出应声:“关了关了,要下棋明儿赶早!”
“不下棋,买刀。”李横站在年糕身后应道。
门一下子被打开,门里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胡子将他的五官遮了大半,只看得出来他的皮肤白晳,双眼有神,鼻梁高挺,半掩在黑胡子里的嘴唇红嫩嫩的。
年糕第一眼见到男子,感觉挺矛盾的,既觉得男子应当年纪不小了,又觉得男子脸皮挺嫩,岁数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什么刀?”男子目光扫过门外的两人,最后落在明显为主的李横身上。
李横道:“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