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上下来,重新脚踏大地,秦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陪着沈明月下江南的时候,衬是又大又稳的船。
自个儿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只乌蓬船,摇摇晃晃,颠颠倒倒,晃了好多,饶是秦河这种身负修为的人,都受不住了。
秦河迈开腿缓缓地在道儿上走。
距离观澜山庄已经很近了,他接下来走半里路,然后坐葛三叔的渡船过河,再走一段路,就能回家了。
越是接近观澜山庄,秦河的心绪扰动就越来越大。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头一次违背了义父的命令,他内心愧疚不安。
秦河走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赔罪的好办法。
他沿着河边一路跑,一边跑一边伸长了脖子踅摸,没多远就看见了几个卖鱼的贩。
秦河在鱼贩子那儿买了两条鱼。
他打算亲自下厨,弄几样好菜,然后去求义父息怒。
秦河厨艺不错,甚至也许比他杀饶技艺还要厉害。在下江南的大船上,连挑剔如沈明月那样的大姐,都曾对他的厨艺竖起过大拇指。
秦河手里拎着两条鱼,时不时的它们还挣扎两下,以显示它们的新鲜,和最后的旺盛生命力。
他走到渡口,远远的瞧见葛三叔正载着人往这边来。
秦河等在栈桥上,思索着待会儿回了家,做什么口味的鱼。
葛三叔一边撑着竹篙,一边跟渡船后边坐着的几位大婶儿开着些略带颜色的玩笑。
船上的客人们大多面带微笑,不时地白葛三叔几眼。
俗,是真的有些俗,可大家伙儿也难免爱听。渡河这段时间里,听听人家三叔的几个荤段子,也无伤大雅。
等渡船靠近了栈桥,三叔架稳渡船,客人们依次上了岸。
他们笑笑地走过栈桥,走过头戴斗笠的秦河身边,往岸上去了。
从对岸过来的客人们走完了,而要渡河过去的却只有一个秦河。
葛三叔回头瞥了他一眼,一开始没看清楚这个后生是谁,只见了半截白脸才有的秀气下巴,葛三叔甩甩手,掏出烟袋锅就着栈桥边缘坐下,道:“子,在等会儿吧。只载你一人过去,老头子我就亏了。”
“三叔,那你回头瞧瞧,这是什么。”
秦河道。
葛三叔一开始是觉得这后生声音怎么有些耳熟,扭头看来,就瞧见秦河笑眯眯地蹲在自己面前,手心里托着一锭白银。
葛三叔当时嘴巴就张大合不拢了。
“三叔?”
秦河又叫了一声。
“啊”
葛三叔发出一声凄厉的嗥叫,挪动臀部就想往河里跳。
却被秦河一把抓住。
“三叔,您干嘛呢?河水这么急,你跳下去还能活吗?”
“跳下河里还有机会活命,落进您鬼爷手里,才是真的没得活了!”葛三叔噗通就给秦河跪下了。
“河啊,你坐三叔的船也不是一两了,三叔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三叔没坑过你害过你,你年轻,英年早逝,三叔也心疼你,你行行好,放过三叔我,三叔保证以后每年都给你烧纸钱下去……”
秦河人傻了。
“不是,三叔,你在什么呢?”
“光纸钱还不够的话,纸宅子,纸姑娘,你,你想要啥,三叔都给你烧下去!”
“停!”秦河低喝一声,吓得葛三叔浑身颤抖,脑袋更是埋低,不敢抬头。
“三叔,你好好看看,我是个大活人,怎么会是鬼呢?”秦河抓着葛三叔的胳膊,强迫他抬头。
葛三叔抖个不停,但经不住秦河手肘一拗,他仰起头来,脸几乎就贴到秦河脸上了。
秦河口鼻中的热气喷到三叔脸上,三叔眨了眨眼。
“河……你,你真的是河?你没死?”三叔瞪大眼睛,问道。
“这话是从何起?我怎么就死了呢?”秦河笑问。
“可……可观澜山庄,整一个的,都没了啊。”葛三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