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自傲地一笑,道:“也就十赌九赢吧。”
居放笑道:“当真?有机会咱俩切磋切磋呗。”
盈月也没应他,只问道:“是燕王殿下叫你来的吗?”
居放这才切入正题,将怀中拜匣取出,交给盈月,道:“上回在燕王府外,你家姐和少爷不是闹了场别扭么,殿下一直记在心里呢。”
盈月接过拜匣,道:“燕王又给姐出主意了?那敢情好,我这就给姐送去。”
居放唤道:“盈月姑娘,这就走了?我还有话没完呢。”
盈月折回,问道:“还有何事?”
居放摸了摸后脑,神情有些局促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集市上买了支玉簪,送给你。”
盈月看他变戏法似得从袖中露出一支梅花白玉簪来,盯着他看了看,半没伸手去接,居放急了,道:“你不会不喜欢吧?店家,但凡是个姑娘,都会喜欢的。”
盈月眉头一皱,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居放憨憨地一笑,道:“谁无事,这不又要劳动你去给徐姐送拜匣了。那这簪子,你要不要?”
盈月飞快地从他手上拿过玉簪,粲然一笑,道:“当然要,不是但凡是个姑娘都会喜欢么,我又不是个男的。”
居放看着她欢快地跑走,心中也甚为喜悦。
妙弋看了拜匣里的信笺,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盈月好奇地问道:“姐,燕王的主意不好吗?”
妙弋将信笺递给盈月,她看了后,道:“燕王邀姐和允恭少爷同去皇家猎苑行猎,这也并非不可行,若是少爷有意同姐和好,他一定会去。”
妙弋摇摇头,道:“如今在他眼里,对寒漪有任何伤害或不敬的人,他都会视作仇担上次在我娘房中,我见他左腮上的疤痕仍在,他每日看着那道印记,也不会想再理睬我了吧。”
话虽如此,妙弋还是派盈月将邀约的话送达到允恭房中,去或不去,妙弋控制不了他的决定,但作为长姐,她在努力修补二人之间的嫌隙,便也问心无愧了。
依山傍水的皇家猎苑。妙弋身着樱草色流云绡纱束腰窄袖的衣装,绾结了发髻,将余下青丝结辫垂于胸前。她骑着风神翼,在猎苑外围策马奔腾,许久未曾骑射,她难免有些技痒,一面纵马热身,一面期待着允恭的出现。
朱棣领了亲随来到猎苑,遥见她一身飒爽的骑射装束,坐下的风神翼威风凛凛,心中便开始遗憾没有带来一位画技超凡的宫廷画匠,好将这姽婳俏影的一幕临摹下来。
朱棣打马追上她,道:“允恭是决定不来了吗?”
妙弋勒住马,朝他拱手见了礼,道:“他不来便不来吧,犯了错的人反而比我这纠错之人还要理直气壮。”
风神翼很快认出了旧主,这次没了在西郊马场马厩栏舍的阻隔,它一扬脖颈,欢欣雀跃地向朱棣坐骑旁挨靠过去,妙弋见爱马突然失控,正奇怪着,只见朱棣已抬手触摸上它的额面,而它也兴高采烈地磨蹭着他的手背,甚至将头拱向他胸前。他笑着从坐骑一侧的褡裢中摸出些薄荷叶喂给它,它竟心满意足地大嚼特嚼起来。
妙弋惊疑道:“怪了,我的马怎么好像同你这般熟悉?”
朱棣神秘地笑了笑,道:“马是极有灵性的,也许它也感受到我是个识马爱马的伯乐,被我吸引了吧。”
妙弋被他逗笑,往回拽着缰绳,道:“风神翼,你头一回见四哥,就被他用几片薄荷叶收买了?”
风神翼本就是训练有素的名驹,此时同旧主热络过后,心性逐渐回复平稳,它振鬣奋蹄,朝着前方林场跃跃欲试。
妙弋转首看向来路,想来允恭此次必定要失约了,这原也在她意料之中,便对朱棣道:“四哥,我听这猎苑之中曾被投放过猛虎,你,我们谁能射猎到那兽中之王?”
朱棣见她来了兴致,心中自是欢喜,便到:“那我便要和你赌上一把,你若胜了,我便助你完成一个求神求佛都圆不来的心愿。”
妙弋笑侃道:“原来,四哥比神佛都灵验呢。可我若输了呢?”
朱棣道:“你若输了,陪我痛饮一场如何?上回的汾酒,我还没喝够哪。”
妙弋含笑未语,她望向平川广野尽头大片郁郁苍苍的林场,握紧缰绳,一点马肚,风神翼犹如离弦之箭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幽深茂密的丛林中,鸟雀鸣唱,时有野兔或麂子等兽由密林或草丛间窜出,从妙弋马前一闪而过,她并不瞩意此类兽,而是深入山间,向更僻静之处寻觅过去。
居放等人一直或远或近地跟随在她马后,她知道定是朱棣派遣了他们来保护自己,可这么多的人聚合一处,势必会惊扰了那山中寅兽,若是老虎避而不出,岂不百搭。于是,她悄悄离了众人视线,隐入山石后。
林间忽有悉悉窣窣之音传来,半人高的草堆中一阵异动,妙弋引弓搭箭,做好了准备,一头滚圆的黑熊从蒿草丛中冒出头来,它抬起鼻子朝嗅了嗅,慵懒地观望一阵,返身隐匿不见。妙弋遂放下弓箭,看这黑熊好似刚刚吃饱的样子,憨头憨脑毫无斗志,便也不去追它,只往林木遮蔽日之处搜索着。
忽闻呦呦鹿鸣之声传来,她纵马缓辔朝前行去,只见一株参大树下,一只梅花鹿母鹿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缠住后蹄,不知挣扎了多久,幼鹿守在母鹿的身旁,呆立着不肯离去。妙弋见状顿起恻隐之心,她拍拍坐骑的脖子,道:“风神翼,你看那母鹿若是走不脱,幼鹿势必无法独自生存,我们且去救它一救吧。”
风神翼喷着响鼻似做回应,妙弋下了马,将雕弓负在背上,一步步靠近了母鹿,那母鹿紧张地望着她,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不安的神情,妙弋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今日猎苑有许多人在行猎,你带着鹿躲起来,可别跑到猎手马前去了。”
她从靴掖中抽出一把匕首,三两下砍断缠枝,适时地向后一躲,母鹿腾起四蹄带着鹿一溜烟跑回丛林之郑妙弋微微一笑,收回匕首。
她刚站起身,忽觉气氛突变,方才的鸟鸣之音不知何时变的杳无声息,不远的风神翼发出惊吟之声,警惕地原地踏腾起碎步,她情知不妙,猛兽也许就在附近。
还没来得及奔回马前,山风呼啸,身后似有何物朝她扑来,她机敏地一低身,朝侧方横滚躲过。再抬眼看时,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赫然一只色彩斑斓的庞然大物。
自己夸下海口想要射虎,如今真的遇到猛虎,却是不输当年只身面对一众蒙古杀手的震撼,然而不同的是,现下她正处在劣势,她无法上马跑开足够的射程距离,想起腰后虽别了把火铳,可弹夹却在留在坐骑上,这火铳打出一发便得立即补充一发弹药,若无十足把握,不能一击命中,猛虎是不会给她预留装弹时机的。
她趁那猛虎扑空之际,将仅有一发火弹的火铳瞄准了它,斑斓大虎见一击扑空,晃了晃硕大的头颅,不慌不忙地转回身,用那双威慑万兽的吊睛紧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