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一无所有,和家里闹得很僵,只身闯荡军营。他想谋个功名或者一官半职,以后也好在这世间安身立命,所以他想去边关。他不贪心,认识相思是个意外,对她有好感也是意外。
他们的关系好像便是从建武十年的冬天开始变僵,他给她写过一封信,可她却没有回,他便再没有写过,年少的倔强总是很一意孤行
陆历靠在牢房里年久失修的桌案上出神,周围的环境很糟糕,他有些胸闷,便从牢房里走了出来透风
一些残缺的往事正在变得清晰,相思的性情为何会大变,为什么总是很怕黑,这些似乎都有了解释
陆历靠着防护墙的墙根随意坐了下来,身上的衣服早就染得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这会儿他也无暇顾及衣服会不会更脏一点,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军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过得很随意,甚至有些不修边幅,每天都泡在练武场上,或者马背上,不是战报就是军情,没有休息,没有闲暇,萧起常说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功夫人偶
陆历想,大概在没有相思的地方,他总是活得很粗糙,回到有她的地方,他的一颗心才有了动力,再次跳动
再次回到审讯室后,陆历看了眼进度,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倒数第二天了,他们查获的人却依然有限
“你们去审下一个,这位好汉就交给我吧”,陆历替两个副将接手了烫手的山芋,两个人感激不已,飞速逃离现场,仿佛晚一步便会被叫回去似的
陆历拿起一旁的名册,对着眼前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一一核对,“萧礼,妾室所生,族中排行十五,曾任户部户籍司员外郎,因犯错被罚官”
陆历瞧着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如果不是脸上有伤,也算得上是丰神俊朗了,陆历对萧礼的身份颇为感兴趣,便开口和他搭话
“你说说看,你作为萧家大爷的儿子,怎么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我真的很好奇”,陆历的话有很浓的挑衅意味,明知他是个庶子,还要拿身份说事
萧礼呵呵一笑,看着陆历道,“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的,哈哈,这玉门关马上就会姓萧,我只后悔从你出现在玉门关的第一天起,我就该杀了你!”
陆历的眼中闪过一抹审视,摆在他面前的可能是一条大鱼,没准儿,这萧礼还真就知道些什么
“话不要说得那么早嘛!我又没问你是谁派你来的玉门关!我只是好奇,你以萧家人的身份,怎么会在进入户部后被罚没官职?”,陆历循循善诱,此刻他的眼中带着一股吞噬一切黑暗的邪魅
“我被罚没官职?全是骗人的!我是新科进士,最后没能封官,只做了个小小员外郎已是屈才,若不是那小心眼儿的萧起排挤我,我又如何会丢官?!还是贵妃娘娘心善,听说我被罚了官,替我在工部找了个差事”
陆历听完,若有所思,据他所知,萧起为人最是仗义,这种陷害兄弟的事情他定然不会做,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为何没去工部履职呢?”,陆历再次问道
萧礼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历微微一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萧贵妃是不是要和你讲条件,让你来玉门关替她经营势力,名为保护太子,等太子这边稳定了,她就会把你调任工部”
陆历说完,萧礼的脸刷地就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历问,“你怎么会知道?”
陆历不答反笑,有些可怜地看着他,道,“你被她骗得团团转,她把你卖了,你却还在心甘情愿为她卖命!”
萧礼忽然变得有些癫狂,“你胡说!你胡说!怎么会这样...”
说到最后,他居然痛哭了起来,想必他自己也曾经怀疑过萧贵妃的真实意图,只是因为长期被压制鄙弃,再加上萧贵妃给出的承诺很诱人,他虽然怀疑却也逼着自己听从了内心的想法
萧礼胡乱地说着话,一会儿呜咽,一会儿又破口大骂,骂萧贵妃,骂萧家的人,陆历瞧着他受到的刺激不轻
陆历离开后,特意吩咐守卫把萧礼的十字架撤了,给他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和牢房,最后还让守卫给萧礼捎了句话
一个时辰后,萧礼住进了新的牢房,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同守卫说,他想明白了,要见他们大人
陆历从牢房出来后,便去见了护城将军,商量晚上的行动,昨夜那场抓捕虽是秘密进行的城中大多数人还不知情,但多多少少还是放出去了些风声
是日晚间,陆历凭着萧礼所给的情报,带着一小股人马准备伏击萧家藏匿杀手的某处大营。这本是一场小规模的偷袭,可事情演变到最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陆历带领的队伍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强敌袭击。元祐派人赶到时,已经晚了。现场杀戮气息极重,惨不忍睹,尸陈遍野,几乎全军覆没
元祐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等着前方送来的消息。随着夜色一点一点退却,元祐心头的焦灼越来越强烈
提神的浓茶送进来了一壶又一壶,烛火续了一次又一次,屋外的侍女们早就困得扛不住了,不由自主地靠倒在门口的石兽上昏昏欲睡
两个时辰悄然间一闪而过,天色渐渐发亮,前方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王蔷和往日一样早早起床后,伸了个懒腰,昨夜不是她当值,终于睡了个好觉。王蔷边打着哈欠边往东厢走,准备去叫元祐起床,路过书房时却发现里面的灯还在亮着
王蔷站在书房外愣了一秒,终于醒了过来,瞌睡虫统统被赶走,莫非昨天夜里出了什么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信条,王蔷悄咪咪地走开了
可是没走几步,她再次折了回来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时,元祐正在出神,是已,直到门外的人喊出声,他才反应过来
“殿下,你在里面吗?小人能进去吗?”,王蔷带着讨好的话语隔着一道门板飘进了元祐的耳朵里,那一句“小人”扰得元祐心烦更甚!
话说王蔷虽然在太子府里给元祐当牛做马,可她对外坚称自己不是元祐买回来的奴仆,她在太子府也只是暂住,等哪一天元祐看她看的烦了,让她滚蛋,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了
于是乎,王蔷便给自己找了个不伦不类的自称--‘小人’!元祐第一次听到时,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他从没听说过谁家的侍女自称小人的,传出去他这个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后来两人各退了一步达成协议,人前王蔷要给足太子殿下面子,人后她爱怎么自称随她去,元祐也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王蔷站在门外敲了好一阵儿的门,都没人理她,她喊人,里面也没有回应。她是个急性子,正准备推开房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大早吵吵嚷嚷的什么事?”元祐顶着厚厚的黑眼圈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王蔷却是被元祐那一脸憔悴的面容整蒙了,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一晚没睡吗?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王蔷满心地疑惑
元祐抬起眼皮看了王蔷一眼,又机警地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拉住她的手腕,一把把人拽了进去
“怎么了?真的出事了?”,进屋后,元祐就放开了王蔷的手,转身又坐回了桌案里
王蔷站在桌案前看着元祐尽显疲态眼底布满血丝的样子,心里也猜测到恐怕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