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祁君眼睛掠过水六儿一眼,又道:“小生家徒四壁,毫无珠宝奢华。小生合盘托出这些,别无其他,只想请师父救救六儿。”
元竹好奇,问:“为什么?”
逢祁君双腿跪在地上,膝盖处的酸麻感渐渐地浮现上来,让他不免咬唇。
他呆呆地看着一角痛苦至极的水六儿怔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像是反复思量了很久,这才开口,“师父可否愿意听小生讲一个故事?”
元竹眼睛一亮,八卦的颜色涂满了整张脸,欣然应道:“阿君的故事,师父我自然要洗耳恭听。”
师父,您还是用错了词。
就像六儿一样……
无论他跟她说过多少次,嫁娶婚事中为男子娶妻,女子称嫁。
可她就是不听,总是嚷嚷着说要娶他回去……
逢祁君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那是不久前的一日,我在湖边遇见了她……”
姑逢山,无名湖畔,阳光正好,暖色融融。
一个身穿粗布的男子正在湖畔浣衣,他脚边一木盆子衣服。
衣服不脏,看起来只是有些白旧,旧得都褪了色。
倘若再一细看,这盆子里的衣服竟不是当下的款式。
凡间浣衣者多为妇人丫鬟,这个男人亲自浣衣倒是有趣得很。
水六儿使了个刚学的化形术,变成一尾红鲤鱼在他的手边转来转去,不停地吐着泡泡。
湖边的水浅且清,能够清楚地看见下面飘摇的水草,或椭圆或块状的石头。
她透过水面,似闺房姑娘隔着层层轻纱,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人。
这个人长得还不错,眼睛细长,唇角含笑,倒是个温柔的人儿。
水拥抱着水六儿将她托出了水面,只见红尾一扫,溅了千百细碎的水珠,水珠碎落成钻,洒了男子一身。
男子低头一笑,见红鲤鱼跌落在濡湿的土壤上,不停地甩打着尾巴,扑棱着身子。
模样真是滑稽极了。
他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粗布衣服,双掌合着红鲤鱼。
他的手掌并不粗糙,没有任何茧子,倒是软软的。
像是人间的大床,柔软得铺了一床鹅绒。
没等水六儿享受够,男子已然把它小心地放入湖里。
他笑得好看,一笑清风长扬百里,笑得千朵梨花飘落肩头,吻了仰月唇,“以后可要小心了,莫要再上岸。”
水六儿在水里晃晃红尾,圆瞳里满是疑惑。
这个人,真是有趣。
她若是不上岸,以后怎能娶他回龙宫呢?
她在水里看了他许久……
直到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她的圆瞳里,她这才甩着红尾怏怏地离开了……
从此,北海水君唯一一个亦是最受宠的一个六女儿,爱上了这干燥的姑逢山,清浅的无名湖。
在那里,有一个浣衣的男子,日日地浣着泛白破旧的衣服,眉眼里尽是柔情。
经他手触碰的湖水里,有一尾红鲤鱼眷恋地看着……
这一看,便看过了春花雪月,夏浪秋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