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启未置可否,问道:“那你有没有听时迁提过我这个师兄呢?”
这下轮到秦星浩惊讶了,他本是验证一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竟牵出了何云启的身世。
见秦星浩沉默,何云启洒然一笑,接着道:“他一定不会跟你提,因为师门规定,弟子不得泄露师门信息,虽然妙手派到了我们这一代师门式微,师父只收了我和时迁两个弟子。”
“那你今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准备杀我灭口?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娘子眼下可还在院里为你煎药啊。”秦星浩故作夸张说道。
何云启连连摆手,“师父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所谓的师门就我和师弟二人,而今朝堂昏庸,奸佞当道,百姓水深火热,军队欺上瞒下,世上怕是要大乱了。所以我还在意这些做什么,本来此趟东京之行后,我也要辞世了。”
秦星浩万没想到一介盗贼竟也看得清天下大势,正暗暗钦佩,惊道:“辞世?蝼蚁尚且偷生,阁下大好身手若不为社会做点什么,岂不可惜?”
“你把那颗珠子还我,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值得这么一颗夜明珠,我读过书的,你别想骗我。”
何云启幽怨的看了眼秦星浩,无奈道:“好吧,我先给你讲完,听完后归不归还随你。”
“等我下,稍等就来。”秦星浩未等他答复,匆匆跑到前院,端了盘瓜子返回到屋内,泡了杯茶端坐于凳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撩下摆,认真说道:“久等,好了,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何云启翻了翻白眼,“我觉得我的病情会因为你会痊愈的更慢。”
“哎呀老弟,不要在意这些嘛,小子已洗好了耳朵,快点说出你的梦,额,故事吧。”
“乱七糟!”何云启头疼的斥骂一句,目中充满追忆道:“如果人生能够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在一个冬天吃那碗馄饨。”
咦,这货真的读书少吗?
只能何云启接着说道:“人的命真不是能自己选择吧,包括我这个行业,我是个孤儿,是师父在路过捡的,就给了我碗馄饨把我带到了师门。而后我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可是,师父对我很严厉,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每天我都不低于三个时辰的练习武艺,有天我终于忍受不了,便背着师父偷偷跑出师门,不怕你笑话,我走的时候把吃饭的银碗给揣怀里顺走了,后来师父很快便找到了我,我以为他会生气,像之前打骂我,可没想到他反倒很欣慰,还说我会继承他的衣钵。”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师父的意思,原来我的师门就是个盗贼团伙,师父常说,我们派中也曾出过不少声名赫赫的侠义之士,他们盗取贪官士绅的金银去接济穷人,赢得世人尊敬,后来便在师父的倾囊相授下勤学苦练,寒冬酷暑的匆匆十三年,而师弟时迁是在我入门第三年进入门内,和我共同学艺。”
“直到我二十岁那年,师父说我可以外出历练了,我有些欢欣,又有些胆怯,终于可以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又怕像年幼时候看到别人对我鄙夷的目光,我小试牛刀,盗过博平郡聊城府衙,去过乡绅富户宅中,如入无人之境,让那些人提起我时都咬牙切齿,我自由自在,四处畅徉,无处不在,又无影无踪,日子过的极其潇洒,那是我最无忧的时刻,可是在那个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我遇到了她。”
何云启顿了顿,神情多了些柔和,接着道:“她叫如绢,我初见她时,她穿着绣有双蝶的罗裙,娇美的脸庞如玉,虽不施朱粉,却欺霜赛雪,宛如一朵娇艳的花朵,恬静优雅的行走在芳春里。她莲步轻移一步,我的心也就跟着动一下,我深深的被吸引住了。
柳絮轻扬,我也迷失在她所走的世界,我想跟着她一直走下去,我想冒昧的询问芳名,却又自形惭秽,心念百转,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偷了她的钱袋。
我知道,她前往方向的目的地是集市,想必是要去采买些物品,我得手后便一路尾随,果不其然,她去的是药铺,找不到钱袋时着急的眼泪直流,看着她梨花带雨,我心中刺痛不已,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小人,便跑上前去将钱袋奉还,说是刚才路上捡到,堪堪追赶上来。她自是感激不已,后来我们便结识了。
我没好意思跟她说我的真名,便报了个假名字,说我叫吴影,她家在吴铺村开了个茶摊,和她老娘做个营生,每日间我都会在傍晚时分去坐上一会,看着她招呼往来客商,时间久了,每日里她都会为我准备好茶水,留一张桌子,我每天能够看看她,喝她泡的茶时都觉得我最是快活。
当然了,凭她的样貌总是能让一些轻狂浪子,市井泼皮觊觎,借着喝茶的间隙轻薄调戏,后来我悄悄教训过这些人,便没人再对她有任何不敬了。她看出我对她的情意,见了我有些小女人羞赧姿态,人约黄昏,乡间河溪,终有一天,她知道了我的秘密。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她不想自己以后的孩子被人指着说他爹是个贼人,便劝我做些正当营生,我打小就是学的妙手空空,哪能会得上其他营生,学问咱也没有,官老爷自和咱无缘,文的又不行,那就选武吧。若进得军伍先将脸上刻上金印,我便提前准备张面具,给了文笔匠两钱银子得过此关。
情难别,如绢说她会永远等我,而我亦打算做上武将荣归风光娶她,唉,军伍日子难过,没事整天在街上闲逛,后来跟着副指挥使剿匪,打过两仗,偶尔跟着辽狗干几架,居然也给我做上了都虞候。
前年仗没打赢,长官命我们屠些百姓做假功上报朝廷,心灰意冷下,偷偷离了军营,满心激动欢喜的回到吴铺村,哪知,我却再也没能喝上她煮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