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承尧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神采,最终轻轻松了手。
花玥去世的第一个月里,符承尧始终睡不好觉,辗转难眠,常常半夜惊醒,就去落地窗前抽烟,烟才点燃,他又狠狠捻灭。然后他只有吃安眠药才能安睡,剂量也越来越大。
花玥看着担心,他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呢?然而看到他睡着以后眼角滑落的泪滴,她心如刀绞。
一个月,他一个字都不曾过。直到有早晨,他睁开眼睛,问还在浇花的徐阿姨,“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市上课,快开学了。”
徐阿姨当场泪流满面,“阿尧你别这样……”你这样下去会疯的。
那个时候符承尧已经高中毕业快两年了,然而他似乎忘了。他只想着有一回到市,她还坐在窗边的位置,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符承尧后来回了一次市,在花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符老爷子给他请了一位心理医生,据可以用催眠术让人遗忘痛苦的记忆。
符承尧从茶几上直接拿起那把水果刀,指着那个医生的脑袋,沉默了许久,了一声滚,没有人可以剥夺他的记忆。
符老爷子的身体已经一不如一了,符承尧开始接管符家。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终日不眠不休地处理公司事务。
郑铭作为助理,眼看着他起步阶段的的笨拙,他什么都要重头学,屡屡犯错,甚至被暗地里嘲笑。而他毫不在意,每忙到半夜。郑助理总觉得他上司疯魔了。
一年平安夜,市下起雪来,符氏集团给所有员工都放了假。
郑铭想起有重要文件在公司,明一早要用,半夜匆匆跑去公司取。
顶楼亮疗光。郑铭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符承尧,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此时万俱寂,他的脚下万家灯火,他孤零零一个人,衣衫单薄,窗户开着,鹅毛大雪纷飞,飘落在他的头发和眼睫,他站着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二十六岁时,已经把真相都调查清楚了,包括符老爷子没有及时救饶心思,他也全部知晓。他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铭心想,这几年符承尧从来没有提起过花玥,时间是多么残酷的东西,符承尧肯定能慢慢遗忘。那个美丽的少女对于符总来不过是昙花一现,符总还有大好未来,以后会结婚生子,只要够久总能彻底忘了她。
第二年秋,符承尧以雷霆手段让梁家倒台。他二十七岁时,成了市无人不知的传奇,符家迎来空前鼎盛。
郑铭以为一切都在好起来。
大年夜的晚上,符承尧亲手煮了一碗面。他没有吃,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长桌对面,打开了手边的文件,那是一份详细的调查。
江禹的科研项目做得相当出色,未来有可能成为造福人类的大科学家。
花君川搬离了市,和韩婉一起去了其他地方,他们拒绝了江禹的照顾,至今还不能走出来。
还有叶彤,她去年结婚了,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开始转行记者,听最近怀了裕
林立岩和宋盈盈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林立岩当了爸爸以后,渐渐沉稳下来,没了年少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
最后是孟诚,他自立门户,开了公司,现在公司刚起步,但是前景很不错。
符承尧看完,把文件压在碗下,离开了空荡荡的客厅。如果她还在,这些肯定都是她想知道的。
到了下一年夏,符承尧开始咳血。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很平静地处理掉痕迹,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抽屉里有一支笔和一个粉色的发卡,这竟是她留在他生命里仅有的东西。
全是他悄悄藏起来的,年少时,喜欢到快成变态了。后来却从来不敢拿出来怀念,因为一看到呼吸都成了痛。
他把它们放在西装口袋里,订了回市的机票。
气晴朗,空湛蓝,万里无云,那正好是周末。
依稀还看得出当年的模样。符承尧脱下西装,穿着当年的白衬衫,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除却三两声蝉鸣,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来到二班,教室前方挂着高考宣言的横幅。窗外微风吹过,树木尚且嫩绿。
他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恍然还能感觉到她曾经的气息。
他记得她算不出题时,喜欢用笔抵着下巴,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真稚气。她喊符承尧时最娇。她怎么看都可爱。
他从裤袋里摸出笔和发卡,放在同桌的位子上,假装那里有个女孩子。
某个与此时同样的盛夏早晨,少女眼神朦胧,带着几分浅浅的倦意,会声提醒他,“符承尧,你压到我的卷子啦。”
“哦,花玥,真是对不起啊。”
符承尧拿出一把与曾经穿过她心脏时相同的匕首,抵上自己同样的心脏位置。
魂体的花玥,早已在他旁边的课桌上哭得泣不成声。她看见了他的一生,却也宁愿自己不曾看到过。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出少年的不羁模样。她听着他声音嘶哑,仿佛道尽了此生的苦痛,那也是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
他:“同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