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鹤怪异地看了眼江阔,江阔了解他性子,连忙快步跑开,两人便如同孩童般,追赶打闹起来。
回了皇宫,去勤政殿复了命。皇帝刚下早朝,坐于案前,随意翻看奏折,面无表情,但心里愈发难受。
本该君无戏言,却还是出尔反尔。将人丢去了荒山野岭,两个弱女子若无人帮扶,便是死路一条了。
想来也是时运不济了,去了浣衣局都有福分得以脱身,却还是不能在皇帝身边待长久。
天气尚热,我坐于外殿,正研究着宫中的账本支出,我不喜浑身粘腻出汗,几个冰盆前前后后将我围住,蓝玉和画堂,在左右两侧,摇着扇子。
一个面生婢子急急忙忙闯入,未曾通传便到了我面前,无助地不停呜咽,“墨贵人..出事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我望着那婢女狼狈的模样,心觉不安,立刻丢下账本。
尚才走到墨氏的配殿庭前,便看到有个奴婢端着一盆鲜红的血水,慌忙地出来。隐约便可以听见,墨氏阵阵撕心裂肺地惨叫呼痛。
我拦住那端着血水的奴婢,“不是还差得远吗?”那奴婢满面难色,见无路可走,一双水灵的大眼神略带诧异地看着我,试探问道“娘娘当真不知道?”
我疑惑不解,生怕错过了何事,逼问道,“你说啊”
那奴婢低下头,细声道“明儿..是万寿节呀”随即从我身边了过去。
我立于原地,听着墨氏传来的喊声,心里却有些厌恶,如此行径,她怕是想权想疯了。
不想在这里碍事,此处燥热,身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随即转身回主殿,继续看账本。
里面墨氏满头大汗,瘫在榻上,浑身赤裸,身上随意盖着的锦被,勉强可以遮羞,任由太医奴婢摆布,被剧痛早已折磨得不成人样。
此时这般处境,却满脑子都是从前在闺阁中的美好时光,那时身段窈窕,容貌秀丽,还有邻家的少年潦至,此生挚爱之人相伴。
虽碍于男女之防,又是出身官家大户,两人的交集少得可怜,至多不过偶尔回眸对视,或是私下让丫鬟传递些信件物品。
偶尔消息,便是欣喜若狂。
年岁渐长,墨氏出落得愈发清秀水灵。眼看着便到了及笄之日。
本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却被父亲送入皇宫。自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后来,便是朱红宫墙再高,也难以抵挡情意,又有信笺送入宫中,却是垂死挣扎,最后令娶她人,终归是黄粱一梦。
越想越难受,胜过身子上的剧痛。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墨衿澜这个人,自充入掖庭之日起,便早已是行尸走肉,心如死灰。
宫中生存不易,今日本欲孤注一掷,借这个孩子,翻身做主,带来荣华富贵,如今,时运不济,希望落空,连命都要赔上了。
墨氏望了眼自己依旧高隆的肚腹,无比绝望。任由太医如何催促,身子都使不上一点力。
不记得被疼痛折磨了多久,只记得窗外逐渐昏暗,殿中的烛灯点了又熄了,却依旧明亮如初。
几缕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散进来,令人莫名想去触碰,用尽一生之力去追逐。
墨氏眼前似是浮现了心底深处的人的面容,依旧墨目痞笑,依旧风流倜傥,依旧天下无双。心中还是不由地悸动。
用尽全力将手抬起,唇角勾起了圆满的微笑,在无比憔悴的脸上显得格外令人心酸。
尚未触到阳光之处,却不可控制地直直垂下在木制的床榻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声。
似是累到了极点,终于闭上了双目。
只留下一屋子太医奴婢,齐齐跪下,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