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苏中栋眼圈微红,苏祁侧脸看向别处,以掩饰情绪。
“先夫人确实是个好女人。”
“是,她是最好的女人,后来她陪着我一步步慢慢往上升,然后几个儿女也先后出生了,只是在生小女儿时,小女儿胎位不正,我那先夫人这最后一胎那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索性后来母女俩总算是保住了,但是我先夫人的身子从那时起就落下了病根,一直都是吃着药维持着元气。”
傅宁看向苏祁,但对方依旧侧脸,,傅宁心想莫不是还气着,不肯看苏中栋?
苏中栋继续道“也就是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两年,我夫人便催着我纳妾了,我自娶夫人后,不曾想过纳妾的,但是夫人一次次往后院添小妾,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怕将来自己撑不下去了没人陪我和教养孩子们。”
“所以,大人您就顺了先夫人的意,接受了纳妾?”
苏中栋点头,道“但是她为我找的那些妾侍都是养尊处优吃不得苦的,我就想着找个能干可以吃苦的回来帮我夫人分担,在一次去药田视察时,我就看中了地里埋头干活的潘玉蝶,我开始是觉得这姑娘出身贫农应该懂得过日子,带回家让夫人过眼,夫人虽介意她出身,但是对潘玉蝶的为人处世也都很满意,慢慢的夫人就接纳了潘玉蝶。”
傅宁有点意外,这现任苏夫人竟是这样来的,是真正的麻雀变凤凰了,本来傅宁还猜测现任苏夫人是不是与城郡大人由什么风流美事开始的,没想到竟是缘起苏中栋对自己先夫人的体贴照顾,这才让能干的药农之女潘玉蝶有机会进了苏府。
“后来皇上将我调职回京,但是那时我娘身子已经不行,不适长途跋涉了,但是我又放心不下,我本是想着留潘玉蝶在这边照顾我娘的,可是我那先夫人觉得不妥,就自己留下来了,我娘也喜欢我先夫人陪她,所以我才将夫人留在泉州的。”苏中栋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后来在京城事情变得更繁琐,不同党派竞争激烈,稍有不慎都随时可能一步踏错就满盘皆输,所以那几年我回泉州的次数十分有限,再加之我与夫人分开太久,两人慢慢失去了当年的依恋。直到我收到夫人跳井的消息,我才慌了,我才知道自己根本离不开她,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懂得珍惜,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我那先夫人待我更真的,只有她,一辈子对我掏心掏肺,永远不求回报。”
苏中栋用袖子按压眼角,忍了许久,他还是落下男儿矜贵的眼泪了,为了那个一直活在心里的,陪自己走过最苦日子的女人。
傅宁今晚只适合做倾听者,苏中栋平静心绪后,对傅宁笑道“让傅公子见笑了,我是年纪大了,遇事就容易伤怀。”
“大人正值壮年,莫要妄自菲薄,相信先夫人也是想看见大人您生活和顺,日子舒心的。”
“嗯,她确实是这样善良的女子,可惜将来百年后我无颜面对她了,枉我饱读诗书,历尽官场,竟管不好自己这一个小小后院,如今落得家破人亡,这苏家算是败落了。”
“大人并非出身世家,小时候未经历过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当然不能知道大宅子里的腌臜诡计,但是大人的奋发史却是晚辈敬佩至极的,您看多少世家子弟只会吃祖宗老本,很多纨绔整日虚度光阴,都忘了自己的先辈们都是用命拼回来的家族荣耀。”
“我那么拼命不就是想着从自己这一代开始改变命运,让苏家世代传承,可现在,落得个,唉,这就是命啊,我唯一的儿子,我都没能力保住。”
这时,刘管家过来,在苏中栋耳边说了什么,苏中栋这才慢慢站起来,道“傅公子,多谢你今晚听我这老家伙啰嗦了,如果你看到我祁儿,告诉他,为父愧对他,愧对他娘,但是我是真的一直都在意这个家的,我只是一时眼瞎了,唉,”苏中栋摇头,站起来转身道“我眼瞎啊,不会看人。”
“大人,我相信苏公子一定理解您的,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了,至少,您努力为苏家争取了一辈子。”
苏中栋回头看着傅宁,刚拭干的眼睛又变得湿润,道“谢谢你,能理解我,但愿我儿也原谅我的无奈和无知。”
说完,苏中栋就和刘管家一干人离开苏祁的院子。
傅宁站起来,看着苏中栋离开,再回头,见苏祁也在看着苏中栋离去的背影,一直待苏中栋离开良久,苏祁都没有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