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历任掌门悟力精深,鲜有出现灵路受阻的情况,要想让她们出嫁乃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就算有人冒犯求婚,她们也绝不会答应的。
没想到的是,魏伊人略一思索,竟然承应了:“我愿意出嫁。”
她没有别的选择。
**
“掌门,兹事体大,还望你再三思量啊。”
彼岸群情鼎沸,骚动不止,魏伊人岿然不为所动。有弟子甚至跪到了长崆脚下,恳求道:“我等愿代掌门出嫁,还望圣帝成全。”
长崆眉头一蹙,淡漠地道:“可惜你们都不是她,我要你们有何用。”
弟子们怔然失语,潸然泪下,还想再磕头以求通融,魏伊人转身道:“我心意已决,诸位无须置论。”
弟子们不再言语,只是暗自啜泣,泪水汇成泉流,潺潺流入孽海。帆船点点的海面尽显潋滟浩淼之姿。
“半个月后,我会派迎亲队伍来接你,你准备准备。”
话音甫落,长崆已纵入海天间,朝着灵域外飞去。
**
魏伊人黯然伤神,草草安慰了弟子们两句,便蔫蔫地回了寝宫。她颓坐在镜台前,宛如铺霜的泥塑般,痴痴地望着阴森的镜面,脑海里缓缓晕开了当年龙在野来说服她向长崆复仇的情景。
“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他害死了你姐姐?”
魏伊人妄自哀伤,漫饮樽酒而迟疑不语;青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薄唇干裂如枯叶,酒入肝肠,温烈如火;如灼心般的痛,她无可奈何而甘之如饴。
**
龙在野阴沉着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循循善诱地道:“在长崆现世之前,世间毫无征兆,他就像一个穿越者,或是六界以外的寄生者。他甫一出现便打破了这六界的规则,据不夜空城,收镜花水月,击败丸澜,夺圣帝位,才短短数月就已给诸天造成了如此大的动荡,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日后定会危及六界苍生,覆灭正道。所以你应该跟我一起,毁了他,让他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这样诸天无恙,世道依然,你姐姐才能死得瞑目。”
魏伊人脸色一冷,慨然起身,将杯樽掷于地上,咬紧银牙道:“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替姐姐讨回公道!”
龙在野暗喜道:“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再来找你的。”
**
长崆回到乾坤殿后,风雪肆虐至极,遮掩住耸破云霄的山巅,只露出绰约而坚韧的光影。老姜头刚从昏睡中醒来,躺在冰榻上百无聊赖。长崆问他:“想不到你也是一个深情的人,只是不知,你为何没有忘记她?”
姜芿润了润嗓子,微微笑道:“那年在乾坤殿,我藏在门后准备偷袭丸澜,然后魏伊人穿着红裙,踏雪而上,拜谒昆仑。
星辉溶溶,南风微微,她那么温柔,走两步,风都是甜的。”
长崆哂道:“所以你被她擒住了?”
“我不忍伤她,与她缠斗多时,终于被丸澜重伤,收服于镜花水月。”
光阴流转千年,我仍念你如昨,最是那一抹探进的温柔,如鲸落的朱砂痣,衍生情丝万缕。长崆闻言,似是心有所触,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
立于绮窗前,目光穿透风雪,于败甲残鳞中窥见孤独的脉络,清晰可辨,他顺着这脉络回溯至很多年前,当时在叠魇里凝聚的夙愿。
“找一个我爱的人,我想带她回家。”
山下灯火如豆,盈盈其光,若是捧在手心,该是何等的温暖。但望去,画栋飞甍飘雪处,刀锋般的侧脸,硬朗的轮廓,沉毅的星眸,长崆突然低头,嘴角上扬起久违的笑意,心中有所了然:
生命中,有些人即使不在你身边也能让你微笑,这样真好。
但觉嘴里发苦,全身发热,他幽幽敛回目光,随手熄了山顶的宫灯。
**
山下阒静无声,连落雪飘痕都几不可闻,沧楉卧榻听了半宿,依然没有困意,便肃然起身,裹衣站定于窗前。
二月间,天气阴寒沉穆,钟敲了十三下。她的心跟着敲了十三下。
这是营地在今晚的最后一次敲钟,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静伫良久。云外天欲曙,她看见海棠花未眠。
长崆喜欢种花,沧楉亦曾想漫步昆仑,给这座雪山都种上花,给乾坤殿的每个窗户都摆上一盆花,给那灵台的枝枝叶叶都攀上花藤,以完成店里这揭花语的夙愿。
“整座城池的色彩斑斓,我存灭与否,她依旧心花馥郁。”
于今夜无眠时,山顶与山脚的距离,遥远而清晰,却在彼此心里投下了圈圈涟漪。
两颗心慢慢靠近的过程,才是情路双修的梦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