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长崆,灵光在那方空间里布下耀眼的格阵,勾勒出他清寂而峻寒的体态,他轻轻托起沧楉的脸,将灵丹送进了她的嘴中。只稍片刻,沧楉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声音慵懒地道:“我好难受,肚子好胀。”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的。”长崆将手缩回,立身淡漠地道,“过一会就好了。”
沧楉挠了挠头,本已蓬松的青丝瞬间崩散,如瀑般湍急而下,绾发的木簪也随之掉落在了云路上。
淡雅的发香四溢开来,长崆神思一凝,眸光深沉地看着眼前女子,由是生怜,便俯下身将木簪拾起。正想帮她把头发重新绾上,指尖刚触及纤柔青丝,却又突然僵凝不动了。
他缓缓缩回了手,将木簪搁在了桌子上。
沧楉瞥了一眼那簪子,心下骤沉,眼神中带着幽怨和失落。醉意虽已散去很多,但是她不想醒得那么快,遂执意要踉跄起身,飞舞着往远处云间跑去。长崆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跟了上去。悔不该让她喝成这个样子的,简直跟以前清傲疏离的她,判若两人。他甚至想过要一棒将她打昏,让她能安安分分地睡觉去。
“长崆,长崆!”
长崆蓦地驻足,误以为是幻听,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直呼他的名字。
沧楉挥手道:“你快过来啊!”
云路浩瀚,星光辉映,衬得佳人唯美灵动,冰清玉洁,似有捧星揽月之盈势。长崆静心而至。
“长崆,我们来打水漂吧。”
长崆凝眉道:“这哪里来的水?”
“这怒云不就跟大海一样吗,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的。”沧楉回过头来,神情间带着乖巧的韵味,绰约的身子,摇曳此间风华,便笑了笑,“我们这是打云漂。”
“信不信,我把你漂过去。”
沧楉嘟嘴,如他般傲然地道:“那好啊,我在云的那头等你。”便眼神温柔地看住他,将双手伸展开来,“你看我在云层上能漂几下。”
真是头疼,恨不得将你漂到天边去,让你这小醉猫再别来折腾我了。长崆暗想道。
颦儿倒也激灵,淘了一叠旧盘子过来,灿然笑道:“姐姐姐姐,给你打云漂。”
“好,我们一起来。”沧楉伸手拿起一个盘子,遂放低了身子,将盘子贴着云层平抛出去。盘子“嗖嗖”漂了十来下,便息势落下了云层。
“姐姐好棒!”颦儿雀跃道,“大哥哥,你也来漂一个?”
“他不会。”沧楉言辞笃笃,故意激他。
长崆不屑她的激将法,却也觉得这玩意挺好玩的,比他以前天天在叠魇破里砍蚯蚓要新奇得多,遂来了兴致,从颦儿手中拿起了一个盘子,模仿着沧楉的姿势,将盘子用力打出。
“嗖,嗖,嗖……”
“一下,两下,三下……”沧楉抬眉远眺,点头细细数着,片刻过后,终于觉得累了恍惚了,“都看不到了,你这盘子漂到哪里去了啊?”
“哇撒,大哥哥打云漂好厉害。”颦儿惊叹道。长崆并不在意,只想沧楉赶紧把酒醒了,好将她弄回店里去。
沧楉依旧不服,坚信自己可以打得更远,便将四五个盘子一一飞将出去,阵阵嗖嗖声过后,漂出去的点数远远未达预期,她便跌坐在了云端,颓丧地道:“连这个也赢不了你,我可是天泽镇里响当当的打水漂的高手啊。”
有时候你会输,不是你运气差,而是对方太强大。上至一方帝尊,下至各路菜鸡,长崆逢赌必赢的神话依然没有被打破过。
见颦儿目光倦怠、醉意渐浓,长崆低眉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吧,你姐姐由我来照看便是。”
颦儿凝滞了半晌,低语道:“好。”
浮光将清影掠下,带着着附而依存的意味,利落长身静伫于沧楉的身边,如岁月静好下的温情定格。伸手去握他清逸的影子,暗里沉迷的丝丝韧韧的感官,如甘泉跌入心扉,且伴有惊魂的悸动。
沧楉将手撑着云层,抬眸笑道:“世人都想知道你的故乡在哪里,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偷偷地告诉我啊?”
长崆脸色一凛,似有晓寒急坠,眸光霎时变得深沉幽远,带着过往的伤痕的刻度,让人莫敢逼视。
自长崆现世以来,世间都想知道他来自哪里,师承何处,有着怎样的际遇和背景。至于他所占据的不夜空城,虽有修真界面向洪荒尘世的第一尊仙门,却因终年来萧索死寂,空无一人,便自然不会是他真正所来的地方。诸方帝尊便纷纷猜测,他有可能来自镜花水月,这方灵域有三十六镜,浩瀚且神秘,各镜隐匿的邪修不计其数,历经世代繁衍,应该不乏有天赋奇佳者。也有猜测他来自无相云都,如同它神出鬼没的掌门一般,这方灵域分割出了八方天地,也是相当的神秘。各层间的流通严格控制,等级森严,囊括弟子数十万,唯有掌门能自由往来于各层天地,其间自然也能孕育出几个天赋异禀的修灵者。
但世人大多觉得他是从凡间飞升而来的,皇州广袤,各族林立,煌煌数十亿众,或是他得修灵的机缘,遇某高手倾囊相授,指点灵路,而至两千年未有之境界,也是可以讲的通的。只是长崆未曾有亲口透露过,世人的猜测也便无从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