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中泛着苦涩的血腥之气。
一个二八年华,年轻女子,背着一个匣子急突突而出,嘴里念叨着:“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断肠之毒,何人能医……看造化吧……”直身斜跨入门槛,地上湿漉漉一片,踏出门槛却是再无旁人,再狂乱奔出,顺着地上水湿之处继续奔向后面一间小耳房,掀起暗红色门帘,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内炉火熊熊。
一把匕首
“不好!”一把被匕首直刀刺入润玉哥的腹部,白刺刺混合鲜红红一团。月光已经透过窗户洒进来,那道光格外刺眼。
“润玉哥哥……”花粥叫道,“他终于露了原形,立场这个东西很可怕,他既是我们的敌人,怎么会随便变了去。我自是相信,我们才是一党!”
“……”润玉根本连头也没回,那支匕首被更深地刺入,眼见血污涌出更高,淹没了匕首精美的柄。花粥心急,直扑上去掐住了花良臣的两只手,往外拨;一女子脸露凶光,还是继续往下,甚至还左右搅了几下;润玉腹腔高出最后一根肋骨好多,上面的肌肉像是冻成了僵紫,直愣愣豁下几片来。
这才想起来,刚刚提着药箱进来的一个女子,眉眼弯弯绕绕,似是哭过,双眼肿涨成两个桃子。
“你!是谁?”花粥竞力踢出去一脚,跃高三尺,继续骂道:“听你说你跟润玉哥哥一起演过皮影戏,没想到你却真的蛇蝎心肠。”
脸色死白,灰褐色袍子上满是血污,润玉斜躺在一个床上。床,红木雕花,四根柱子。花粥直接把脑袋死顶过去,那把匕首就歪了。
“死人啊?你们。”惠儿手忙脚乱,大声呵道:“花良臣,她疯你也傻了!给我——拖出去!”
挣扎着爬起来继续上嘴咬住了惠儿的袖子。反激起惠儿冷笑她,“凭你,也想救润玉……哥?”
“你不过是……”花粥心中格登一下,骂道:“不过是一个演皮影戏的……以为怎样。定是与那护国公老贼沆瀣一气的,凭什么这个时分,你却这处出没?”
“……”惠儿和着花良臣,一人绑了润玉的胳膊,惠儿继续剜下去,润玉昏聩之中发出求救声音,说:“花粥,快跑,别管我!”
……
……
地下城里。
迎面而来的一阵阴风怒号,刮得地面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咦呀?哈哈!好听。咱家一辈子入得俗世,出得军营,如今听得这糜糜之音,舒服得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该死的猫”回过神来,知道又是一场恶战,悻悻地跃到刚才蹲过的那棵树上,嘻嘻笑着,说。
“怎么。搔到痒处了?”神女仰天长叹,眼中似乎有泪。“夫君,我们在魔珏时,快乐时光一大吧……”
“敌众我寡,你与咱家快走——”“该死的猫”上沾了酒,使他耀眼的光芒之下,仿佛银树开花之上有个枯瘦的脸。
只见树下一个男子无须无髯,紫巾蒙面,一律黑衣,左右查看;中间男子灰长文衫,内搭皂青里裤,裤子好似塞进了鞋里,是刚才尾随的罗圈儿腿男子。
前面旌旗招展,众人的声讨正进入高潮,被一众人发现围殴似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两人几个树上盘桓,蜻蜓点水般跃了一个半弧,见旁边一个洞口无人,里面影影绰绰,就掠了进去。穹隆顶上五颜六色钟乳霜石,山洞狭窄却渐行渐宽,迷散白色乳气,烟熏雾燎。
“又来了……两个!”有人说。
“恐是有诈……”两个被绑以前,只觉气短,手脚无力。
“有个屁诈……我们张网以待,你们自己闯进来的。本来今日任务业已验讫。值当超额有赏吧!”似是牛头马面,有马头,又一个却是一个鸡脑袋,雾气腾腾里抬了两个一起往里继续走。
“到了!”一个说,众人就歇了脚。
“进哪个?”又一问。
“进独孤虐境吧……这两个衣服整洁,皮肉结实。不似从我大境山过来的百万流民……来!”门吱哑一响,两人迷迷登登就被扔进了旁边另一个山洞。慕修文身量弱些,被扔到羊怪身上时,羊怪骂道:“重死了!狗东西……狗儿子……哈哈!”
“哎哟喂。是啊,世人云,一碗水端平!哪有那么容易……”曼妙的一个女声云。这个声音清澈透明似是及笈花开的小女孩,又温柔善良似是三十几岁哄孩子睡觉的娘亲之声。
“哎——哎”魔珏口音男子居然哭了。
“该死的猫”回头,才见雾气缭绕的前方位置蹲着数名男子,仔细看过去,那五个人,形象相似,中间一个说话。四面分别四个,正面这个正在掷骰子,面目狰狞;左边那个手执鞭子,面露凶相;后边那个手执一本书,面目却是舒展;左边这个手执烟枪,目光迷离。这五个全都是中年秃顶,面色赤红,印堂发黑,眼睛不敢正眼看人。
“啧啧。不错哦,欲念无止境,如今你走投无路了,我们大圣境即是你的归宿了。你豪赌输了父亲给你的田产,又吸了鸦片,又绑了你哥哥的女儿,要他替你还钱,因为要帐的说要打断你的腿。这才要入我大圣境,呵呵,再所幸,我们大圣境,这里应有尽有……你且去享受吧……”
“是!是……”中间男人一味磕头。其余四个一瞬化成一缕轻烟,丝丝绕绕被收了回去。
“那四个……是他的幻……影?”神女惊问。
“苦海无边,回头也无岸呀。何况你并没想回头……是吧?”声音继续呢喃。
“我恨死了我哥。依仗着装乖弄巧得了父亲好多体己……”男子地上继续悲泣。
轻烟又起,一中年男子站起来,要扶地上男子,说:“贤弟呀,汝可改了吧。汝看起来倒比为兄苍老若干,爹娘俱已作古……安安生生守着过,不行吗?”
“啧啧。这种人生来就是畜生。呱呱坠地之时,就该直接摁井里淹死算了,省得放出来害人!”“该死的猫”气极,身体瘫痪,否则一定扑过去纠住暴打一顿……
“夫君。休得鸹躁……”云白雾茫茫身后,那个声音响起,似有安慰人心的力量,“该死的猫”仿佛看到了神女。“恶欲贪念并不是生而有之的……你兄长的所谓善念成了你要挟并步步得逞的根源。所幸你的儿子恨你入骨,他兴许走的是一条正途。”
一个小胖子,肚子滚圆似个皮球滚了出来,手里扯着一妇人的手。声音响起……说:“你的夫人崔徐氏并非良善之辈,不事劳作,专事挑拔事非逞口舌之快……你且不用回去了。我们大圣境是你归宿……”
……
“该死的猫”几次三番听说这“大圣境”似是耳熟的很,方才想起一些往事。
返身四顾,情形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原来这鬼市街下面的地下城有个神仙洞,本是早年土匪暗黑盘王,据地形显要,幽深难寻,打砸抢烧,盘琚多年。
“夫君大人……”神女一个诺,对着“该死的猫”道,妩媚动人的,完全令他错愕不已。
“你哪根筋搭错了!”“该死的猫”头脸发热,脊柱后倒出了一圈子热汗,啐道:“神女,你事事占先,出门在外,总以男人自居,多少年来何曾以为人妻母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