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金乌没有再追根究底，大致问了下情况，就随手使了个咒术让织影安睡，自己踱步到院子里。

他躺在织影之前晒太阳看话本子的摇椅上，足下略微用力，便随着弧度上下摇晃起来，被树叶分得细碎的光跃动不止，却不及眼中璀璨生辉。

他对着围墙外的一丛翠竹屈指弹出，手指引动，一截竹梢儿便拈在他手中，接着便手指翻动起来，口中懒洋洋地问道：“九江，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认主契约？”

无人应答，唯有风吹竹曳之声与浅浅鸟啼。

金乌择了一片墨绿色竹叶，拇指对应着食指搓捻几番，便化作了灰烬，顺着风迹旋转飞舞，他道：“再装睡，便与这老竹叶一般下场。”

九江气结：竹叶就竹叶，还老竹叶！他很老么！就算他活的年岁久了，经历丰富，也不用这么特意强调吧！

气结中的九江更是懒得搭理金乌，金乌幽幽地叹息：“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黔驴技穷，那我只好用最方便最快捷的那种了，只是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一串口诀只吐出几个音节，便被不耐的吼声阻断：“臭子！遇事只会威胁，你师尊就是这样教你的？”

“既有依仗，为何不用？”金乌淡淡地道，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再拔了一片深绿竹叶，他言道，“有与没有，直。”

本是求饶一方，却如此振振有词，九江心里不爽，没好气儿地答：“没有！”

“什么办法？”

“本座没樱”

金乌轻笑一声：“象征性地问你一下，你还当了真。”他将竹枝扒得只剩下一茎三叶，便开始绕圈打结，口中亦是不停，“你这老怪物活了这么久，见得也必然多。吧，怎样才能解除？”

九江道：“本座被扔在卷轴里这许多年，活得久是不错，见得多却未必。”

“当年手持龙破城戟那位骁勇善战，势力强大，带领部落上下走向最辉煌的时代，怎么手底下的戟灵却是胆如鼠，畏首畏尾？”金乌专注着手里的动作，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在藏经洞看到的那卷上古残篇里面的内容，言语中佯装出几分不屑与失望。

烘热的空气中凝结一段苍凉的沉默，金乌也没有再催促，谁还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静默良久，手中竹枝编出形状，金乌将之立在眼前端详着，听见九江出声道：“上古灵物实力非凡，向来是物择主，也便是弥生鳞选择自己的主人。与其是那丫头与弥生鳞立下契约，不如是她真身中的云气与弥生鳞投契，令弥生鳞愿意与之立下契约。所以想要解除契约很简单……”

金乌抿了抿唇，轻轻触摸着编织之后的竹叶，出言打断了九江的话：“你不用再，我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九江试探道。

“嗯？”金乌疑惑。

九江疾声：“那我再睡会儿。”随后发出微微鼾声。

金乌：“……”

看了手中的竹枝良久，金乌将之收好，遂仰面望着上挂着的那一轮金灿热烈的夏日炽阳。

寻常习惯聊光线却忍不住抬手遮挡，他轻声喃喃：“果然炽阳灼眼，若是再来一朵云该有多好……”

仿佛司云殿里的人听见了金乌的祈求，不过多时，便布施了厚厚一层云朵堆积于空中，一丝不苟地将高挂的烈阳挡了个严实。

随后，一道炽白耀眼的闪电将整个昏暗地都照亮了，旋即“咣当”一声震耳的雷响，乌沉的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过两息时间，雨势渐大，滴滴答答的拍瓦声不绝，击出壮烈激昂的乐章。

早在闪电耀出白光的那一刻，金乌便跳到了屋檐下，透过檐角垂下来浓密的雨瀑，眺望暴雨源头那层沉重的乌云，不禁嘴角抽搐。

他要的是云，可没要闪电响雷和暴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