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目对视许久,姬丹终于退了一步,说道:“舅说的是,都是今夜之事扰乱了我的心绪,急不得,急不得……”他口中这些认同的话,其实更多是对自己说的,李淳见他眼神不定,看出来他还未完全放下心,长叹一声安抚道:“殿下放心,我会做好两手准备。今夜刺杀之事若真有其它内情,暴露了大事。我们便提早起事,城外还有藏下的百官府上送粮的两千私兵,杀他个措手不及足矣。”
……
李府的一场前戏刚刚落下帷幕,黑夜中,庞孝行急行在屋檐瓦砾之上,几个起落就已经回到了粮货铺中。一进屋就看见顾晨已经坐在其中,忙上前说道:“老板!您来的正好,今夜那李府……”
“遭刺客了是吧。”顾晨没等他说完就抢先一步说道,让庞孝行不由一愣,心想那头刚把人杀干净自己就赶回来准备报信,老板竟然已经知道了,不由脱口而出:“老板您怎么知道的?”想了想,顾晨命自己监视李府,难道就是为了今晚刺杀一事?“老板那些人不会是您派去的吧?”
“当然不是。”他之所以会知道林行道有行动,是因为安幼鱼丢完竹简后,就一直盯着林行道的一举一动,并没有离开。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功夫确实了得,能让对方手底下的人完全无法察觉,直到那个阿三将人派出去,顾晨就已经知道林行道的计划了。今夜特地赶来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尽快确认而已。林行道的这招打草惊蛇,若是把蛇吓跑也就算了,可真要是对方惊着不跑反咬一口,他还得早做准备的好。毕竟这塘池子太小,一棍子打下来,自己这只小鱼也有可能跟着遭殃。
想起先前让他调查之事,顾晨又问道:“渔夫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庞孝行点点头说道:“您所料不差,洛邑周边但凡会使船的渔民都被征用了,说是要随军押运,但我查了下,前前后后十里八乡的差不多得征走了千余人,就连会游水的小子都算。”
顾晨闻言冷笑道:“哼,就知道有问题,他那押粮的官家私兵也不过两千多人,倒征去了一千渔夫,那几艘小船还有地方放粮草?”
“老板您的意思是……”
“怕真的是要逼宫了。”藏粮又藏兵,世子偷回城,再猜不到就是傻子了。顾晨都没察觉自己说这话时越隐隐带着兴奋。
从来只在书中电视上见过的大场面,没想到刚来周国月余就让他赶上了,顾晨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害怕,激动的表情让庞孝行看着是一怔,小心说话道:“老板您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我怕什么,造反的又不是我?”顾晨捏眉窃笑的样子在庞孝行眼里更像一个造反份子,心想老板别不是一时惊恐疯了吧。他在军阵上见多了那些被血肉横尸吓疯掉的小兵,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您没事吧,这可是大世子逼宫呀,您现在是三殿下的老师,自古成王败寇……”怕再刺激到顾晨,他说话点到即止,言下之意这大世子要是造反定是要杀了他那两个弟弟,到时候只怕第一个拿他祭旗去。
其实也只有开始的一瞬间害怕,顾晨心里自有盘算,姬赐的大军开拔已经半月有余,这李淳却迟迟不动手显然是还未准备妥当,又或者在等待什么。林行道的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短时间内最有效的法子。在他看来,大世子不在,不过损失几个小卒。大世子若在,搅混水的同时还能让他们自乱阵脚,或者干脆被打断了计划匆忙行事,不管哪一种结局都是目前只能以静制动的他们最好选择。
粮货铺子中,顾晨想着应对之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他便是心里装着千年的智慧,也是第一次面对此事,就因为策略繁多,他才更难以抉择,总想找一个更为妥善的。林行道必定有他的底牌才敢玩打草惊蛇,但也不的不防备他,大世子能够逼宫造反,二世子也未必就不会兵行险招。到时候来个临时起意,杀了姬倡,再把锅甩到大世子头上,真叫一个一箭双雕。顾晨从不介意用最恶意地心里去揣测这些世子储君,几十部宫斗剧告诉他,后宫里这些争权的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顾晨可不知道他这么一想,还真就想到了林行道的心头之上。在落凤梧上酒过三巡,带着迷糊的醉意,林行道倚靠在长栏椅上半醉半醒之际,阿三进来附耳在旁说了几句。
本就带着醉笑之意的林行道,笑容更甚,见檐下有一梧桐树枝伸进了楼里,上面的树叶都已经落尽,少有的剩下一颗熟透的果子,便顺手摘了下来,笑说道:“秋风吹落叶,顺手摘梧果,妙哉!妙哉!让咕儿准备妥当,好戏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