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习惯,雷打不动的习惯,每个周六下午,严意不会来上班,不会忙工作,而是去看电影。
严意思的这个习惯是许巍帮她养成的。许巍说过:‘严小意,就算你再刻苦努力,都要拿出时间来陪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会一辈子看着你的背影生活。’
于是,严意和许巍恋爱后,就和许巍约定了,每周六,他们要黏在一起,把自己的时间交给彼此。后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就变成了每周六下午,抛开工作学习,享受属于两个人的自由时间。这个习惯跟随了严意十年,一直没变。即使许巍离世已经三年,严意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周六下午,买上两张电影票,在昏黑的电影院和身旁空空的座位看一场又一场电影。在街角的公园长椅上,从艳阳坐到黑夜。
‘只有这个时间,我才能感受到我有多么的爱你。’
严意从来就没有接受许巍已经去世的事实。
很少会有人发现,因为她的工作上做的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可没人知道,她一回到家就会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喊:许巍,卫生间灯坏了,你快来修一下。
许巍,推拉门的把手松了,你找时间紧一紧。
许巍,你的皮鞋我都给你整理好了,你看着穿。
许巍,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那个牌子的衬衫,你要不要试试。
许巍,我打包了两份大骨汤面,你快来尝尝。
许巍,你今天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严意刚出月子就抱着孩子去了许嘉的办公室。
“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
“抱歉女士,如果您没预约的话我不能让您进去。”
“可以帮我抱一下孩子吗?”
“可以。”
严意拨通了成生的电话。
“阿生哥,你可以打电话告诉许大哥一声我在他公司楼下吗?我想见见他。”
“谢谢。”
“女士,请问您是?”
严意接过孩子,向前台服务员介绍着自己:“孩子给我吧,谢谢。我是许巍的妻子严意,麻烦你了。”
这个上了岁数的职员哑然,刚想道歉就被严意掖了回去:“我没关系,你去工作吧。”
成生赶到许嘉办公室时,严意已经离开了,只有生疏的抱着孩子求助的许嘉。
“严意呢?”
“放下孩子就走了。”
成生气不打一出来:“她刚出月子,你让她一个人走的,这什么情况,她怎么把孩子放你这了?”
“她说她没时间养孩子,留下这个送养文件就走了。我要去送她,她说:孩子到饭点了,再不吃会哭个不停。我怕孩子饿着,就让秘书开车送她回家了。”
“她这样撒手会出事的!不行,我要去看着她。”
“阿生。她不会的。”
“她是我眼跟前长大的妹妹,我比你要了解她。你哄着孩子,我去看看她。”
“阿生。相信我,她不会。至少这一两年她不会。”
“为什么?”
“因为她在跟进小巍生前倾注心血为她建立的儿童疑难杂症研究协会,没有两年,这个研究协会成熟不了。这是小巍的遗愿,她不会视若无睹。”
“你别急,坐下喝口水。严意是我们的弟妹,是我们侄儿的母亲,我怎么会不疼她护她?你别担心,我会看好她的。现在你要想的,就是怎么处理严意拿来的这个送样文件。”
严意蹲坐在许巍墓前,看着墓碑,目光空洞:
“我给孩子起了名字,许未:一生相许,未得善终。你喜欢吗?肯定不喜欢吧,但你拗不过我,还是听我的吧。
我知道,你帮我安排好了我的工作方向,帮我找来喜欢了我十年的青梅竹马,帮我解决了金钱后顾之忧,还找好了离世后照顾我的朋友老师,你做的很好。许巍,可是你好像忘了,忘了我有多爱你,忘了告诉我不在爱你的方法。”
严意的出名来的猝不及防。
那是个春天,很暖。也是严意的暖融化了一个满身刺针的家长。后来,那个家长给她送了锦旗。又因着这个家长是媒体工作者,严意被领导劝说接受了海市电视台采访。
其中有一个问题问的很好。
“您工作这么忙,您的爱人不会有意见吗?”
严意想了想:“应该会有,但他不说,我也就当没有。”
“看来严医生您的爱人是真的支持您在儿科的工作?”
“也许吧,我们还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
记者:严医生,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有什么愿望吗。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实现。
严意几乎毫不犹豫:有,但是只能我自己来实现。
记者:“可以透露一下愿望是什么吗?”
严意:“我想放下工作,多陪陪我的丈夫。”
记者看来严医生和丈夫很恩爱啊!
严意:“是。我们很相爱。”
那是一个盛夏的深夜,空气很是燥热。
严意处理完病房的突发情况,抱着一沓病历走回了值班室。那晚,值班室的灯亮如白昼,那晚,她猝死了病历堆积如山的办公桌上,终年28岁。
急救人员剥开病历,抬起她早已凉透的僵硬尸体,掀开身下病历,摊开的记事本封面上有一句话:
生有5笔画,死有6笔画,5笔和6笔之间,差的不是1,而是我和你再也回不去的无数美好和再也求不来的无限憧憬。
记事本最新一页的笔迹刚干涸:
儿子五岁了。
这样算的话,我也是比你大两岁的人了。所以,下次再见,轮到你来乖乖听我的话,我要你不许乱跑,还要你好好爱我。
医生死了,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媒体大肆宣扬这个伟大的严医生
可没人知道她死的有多快活。
有种死亡,是我期盼已久的自得其乐,却是旁人唏嘘又鸣不该。
周婼得知严意去世后,大着肚子抱着她的尸身,在她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哭的几近嘶哑。而办公室门外,病房走廊,悉数赶来白衣更是哭声惨烈。
“是我,没能守住你,我没能守住你。
如果那年在实验室,我执意把你交给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这些?你爱他你告诉我啊,你为什要憋在心里,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什么日子啊!我的严意,你是我的严意啊,是我的严意啊!你也是我的严意!我的严意啊”!
周婼因此大病了一场,腹中的孩子差点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