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要跟刘坚打吗?”
封峻摇了摇头,说道:“他想拉拢我,看来暂时还不会撕破脸。”
“公主如何了?”
“还病着。”封峻眉头一皱。
“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没有,光靠你一个人哪看顾得过来,军务本来也不少。照我说,不如把公主接到我那儿去,让新桃帮着照顾。”
封峻眼前一亮,顾良才的这个法子,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细想之下,他还是有所顾虑。
顾良才见他犹疑,又说道:“你是怕刘坚去找麻烦?今天你能把他打发走,就说明他还是忌惮你,不敢公然抢人。你要实在不放心,那就派些兵守着宅子。”
“我不是怕刘坚。”
“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担心给弟妹添麻烦。”
“哎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的是婢女供她使唤。”顾良才拍了拍他的肩,“你赶紧收拾下,咱们趁夜就过去。”
封峻叫来亲兵队长吕盛,让他集结一队人马。随后,他回到中军大帐,靖云还在昏昏沉睡。
等到顾良才把马车停在大帐门口,封峻将她抱进车厢,紧靠在自己怀中,以免路途受颠簸。由顾良才驾马车,吕盛领着一队亲兵,一行人马朝朔北城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来到顾良才的宅子时,星月黯淡,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顾良才撩起马车的门帘,等他抱着她下了车,一边朝后室走去,一边说道:“我去跟新桃说一声,再去安排防务。”
封峻抱着元靖云进了厢房,将她轻轻地放在床榻上。
他脱下她脚上沾满泥泞的笏头履,解开她颈间帔风的系带,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将脏污的帔风从她身下抽出。
元靖云仍然没有醒来,高热烧得她脸颊潮红,嘴唇干燥起皮。他把帔风放在一旁,坐在床边,盯着她鬓发凌乱的睡颜,目光又落在她的腰带上,腰带一边挂着他送她的雁翎短刀,一边系着那块元氏宗主令。
封峻伸手解下她腰间短刀的革带,放在床榻边的几案上,又伸手解开宗主令的丝绸缎带,将玉牌收进自己的衣襟中。
突然,封峻觉察到门口的光线一暗,转头一看,新桃懒懒倚在门边,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新桃没有绾发,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肩头,隐隐遮着她那双桃花眼,却掩不住其中勾魂夺魄的光采。
封峻默了一阵,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走到了门边,门口并不宽敞,新桃没有让他,只是定定看着他,两人都在门边僵持着。
封峻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她在等什么,犹豫了一阵,还是先开了口:
“新桃,请你替我看顾她。”
“怎么,”新桃面露讥讽,“现在不叫我弟妹了?”
封峻将目光转向廊上,没有说话。
“你忘了她怎么对你的?”新桃冷笑一声,“我看你这人就是贱,一副天生的贱骨头。”
“你心里要是不痛快,想骂我几句也行。”
“骂你?骂你有什么用?”新桃瞪着他,眼神中含嗔带怨,“当初你狠心甩了我,我气得扇了你两耳光,有用吗?还不是被你推给顾良才。”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
“你闭嘴!”新桃面带薄怒,眼神像刀子般锐利,“真心?真心有什么用?你这样真心待她,等到人家旧情复燃,还不是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封峻一怔,被她揭了这不敢碰的伤疤,眉头一皱,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
新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眼神软了下来,低头抚弄怀中的猫儿,说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算我拜托你。”封峻叹了口气,朝院中看了一眼,担心顾良才快过来了。
新桃抬起头,挑衅般睨着他,说道:“你把她交给我,难道就不怕我毒死她?”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封峻看着她的眼睛,又将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白猫上,“不然你也不会捡回雨儿。”
“你居然还记得?”新桃一愕,脸上隐隐浮现出陷入回忆的神采,“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我抱着雨儿,你撑着伞……”
在晨曦的柔光中,新桃倚着门痴痴望着他,她那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张着,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凝神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映在眼里、刻在心上。
封峻被她看得不自在,率先移开了目光,两人一时沉默着。
新桃慢慢低下了头,有些凄凉地一笑。她轻抚着雨儿的白毛,转身朝廊上走去,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就是命,遇到自个儿的冤家,谁能不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