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祁盯着他们未曾言语。
又是从街的尽头传来几声妇女的吆喝,在暮色中摇晃,绵长而洋洋洒洒,几个孩子惊得如鸟兽散,连招呼也未来得及打,只是回首又瞧了瞧,叽里咕噜便笑笑奔跑着回家去了。
被唤作戈止的男孩,被妇人牵着,
“阿娘,你世上有先人么?”男孩儿问着。
“管那些做甚。”
“我今见着仙人了,贼是好看。”戈止有些炫耀。
“哦,回去给我多吃点饭,”妇女敷衍的答着。
“……”娃有些失望,只能瞧了瞧那抹锦帕。
“市井百态,哪有平日里瞧见的光鲜亮丽。”薄祁负手伫立在那,久久未曾挪动,嘴里喃喃自语,颇为自嘲。
“陛下,这只是凑巧罢了,你瞧瞧平日里,那次不是规规整整,定然是年下来了,才颇为忙碌杂乱呢。”葵子安慰着。
薄祁笑了笑,却并未反驳他,葵子年纪,宫里也算养尊处优了,他每次过御街,访的正大光明,鳞次栉比,规规整整,行人如织,笑靥如花。生意往来兴旺玩,商铺大开,一派祥和如意,所以,他一直以为,大周,在他的治理下,还算富余安稳。
不得不,他引以为豪。不过,今日,在他以为未曾看过的平民区,甚至还不是流民窟,却是一片破败蹉跎,在他的治理下,在子脚下,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纸醉金迷,有人水深火热。
薄祁从未有过的挫败与颓丧,或许当初,他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陛下,陛下?”葵子瞧着周围人影更是稀疏,压低嗓音轻轻唤了一句,怎的大路边儿上,又发愣了呢。唉,果真殿下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真的是造孽。
“嗯?”薄祁压低着回一个字。
“色愈发暗了,要不咱们……”葵子瞧着,试探的问了一句。
“走罢。”薄祁负手,折了个弯儿,
“哎!”葵子答着,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葵子。”
“在呢,陛下。”
“……”薄祁侧首看了他一眼,果真,改不了打趣,话既狗腿,又女气。
“陛下,您讲。”葵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个儿嗓音不那么娇柔婉转,不那么毕恭谄媚,
“方才那男娃,你,大概,几岁呢。”
葵子看着他,似是思考,的一顿一顿,犹豫的不似平常的陛下。
“奴才看,约莫,约莫也就八九岁罢,嘿嘿,奴才年纪,也看不准。”葵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啧,没出息的。”薄祁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心头却泛起一丝思绪。
“陛下,奴才要冒个大不讳了。”葵子见他心情挺好。
“嗯?”
“陛下既然如此喜欢娃娃,那何必……”何必给那些嫔妃服那些汤药呢。
薄祁好似顿了顿,又好似并无异常,葵子明显感觉气压不对劲儿了,不敢再继续话。
葵子虽然年轻,但到底还是从陛下登基便开始服侍他,是陛下罢,除了办公批改奏折,好似真的没甚么爱好,热衷的可能也就收藏酒罢了,两年,宫里嫔妃秀女少的可怜,今年还差点一个都没了,掰着手指头脚趾头都能数过来,简直形同虚设了。
咦,更奇怪的是,陛下爱藏酒,爱埋酒,除了象征性给太妃送一坛梅子酒,其他他也不喝,继续窖着,古怪。
噢,对了,前些时日陛下又吩咐了,皇宫御山上冰镇的桑子又好了,他今年要弄些新花样了,起来还莫名期待和欣喜。
“命罢。”,或许,他本来也该有个如此大的孩子。
葵子想到了太妃娘娘,陛下向来孝顺,于是葵子好心提了一句,“陛下,西泠行宫阴寒清苦,今年个冬格外难熬,您瞧瞧要不……”
“难道还会缺衣短食不成,与我有何用,这些该问甚么司问甚么司,太妃既然自愿去祈福,这些事儿她定然是考虑清楚聊。”
葵子没想着陛下反应如此大,一口气儿了如此多话,他,他只是想问,前些时日地方官员捎的信儿,提了太妃情况,陛下要不要做好面子,至少回一回呀,葵子自个儿还没想到那么远,还得要去找相关司局,专门传些物什过去……
葵子看着他突然加快的步伐,好吧,陛下不高兴了,不乐意谈这个事儿了,害!真是奇了怪,当初陛下可是对太妃娘娘,极为尊重有礼的!现在怎的避之不及。
“哎,陛……爷,爷,你等等葵子,我这身板儿,不会武功阿!”葵子连忙哭丧着脸追了上去,两人不过片刻消失在闹市尽头。
街头空无痕迹,看不出半点儿,方才他造访过的痕迹。
乱世何以安,大周尚且如此,其他,又能好到哪儿去呢。不过都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与惺惺作态,而压死骆驼的,往往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掌灯后,葵子在外殿昏昏欲睡,一个不留神儿,打了个喷嚏,乖乖的!葵子自听他老娘,打喷嚏便是有人想着念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的会有人念叨他呀!他老娘早早便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