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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9章 蓟县城下

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战俘,镇东将军开口问道:

“贼将何在?”无人回答。

一脸兴奋骑着战马立在镇东将军身后的赵广,看到无人站出来,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的场面似乎有些熟悉。

镇东将军眉目含煞,冷冷道:

“怎么?不站出来,就以为我找不出来?”

赵广咽了咽口水,悄悄地退了半步,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一个人有些颤巍地走了出来,对着镇东将军行礼:

“小人是,是军司马,叩见将军……”

“军司马?”镇东将军眉头一皱,“你们的主将呢?”

“死,死了。”

赵广缩了缩脖子。

这场面,感觉更熟悉了。

镇东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目光似乎在赵广身上扫过。

不过幸好,她没有多说什么。

收编好这些降兵,再让人审问完降将,已经是夜幕降临。

——

百里之外的蓟县,王雄并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五千援军已经全军覆没,匹马不得还。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神不安。

作为幽州刺史,而且还是在任十多年的幽州刺史,王雄远比渔阳太守赵恺更了解幽州的情况。

早年他能轻松排挤走田豫,除了自身的背景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出了朝廷的战略调整方向,以及皇帝的心思。

但他主张对胡人进行怀柔,并不代表他是对胡人无底线退让,或者纵容。

事实上,与田豫主张对胡人强硬的莽夫做法相比,王雄只是希望在维护边塞安定的同时,用更小的代价,尽量不引起反弹的情况下削弱、分化胡人。

从这方面讲,王雄与田豫的做法看起来虽是截然相反,但目的却是殊途同归。

鲜卑步摇部为什么这么听话?

除了每年从与幽州的交易中能得到大量好处以外,还在于王雄答应,冬天的时候他们的部族可以在辽西郡入塞过冬。

对此摇部可谓是感恩戴德。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被允许在辽西活动,并非王雄心善,而是他要利用他们部落,阻隔辽东公孙氏骚扰幽州。

就像司马懿答应拓跋部日后可以居在辽东一样,就算日后打不下辽东,也可以让他们暂居辽西。

到时候,以草原胡人的习性,拓跋部与步摇部之间,不用多久就会起争执,大魏居中调解,便可制衡两大部落。

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思和目的,所以王雄这些年可没少在塞外安排细作。

步摇部首领莫护跋但有异心,王雄就有办法在他睡觉的时候割掉他的脑袋。

所以对于此次渔阳古关的大起狼烟之事,王雄在得到渔阳传骑送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感觉不对劲。

他有九成的把握狼烟和胡人无关。

剩下的一层,则是因为负责塞外警戒的步摇部,居然没有提前送来消息。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步摇部真的背叛了大魏,那些细作呢?

为什么连细作也同样没有送来密报?

所以,除了胡人之外,还有谁?

王雄已经有些不敢再想象下去了,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这种心情,在援军出发后的两日,几乎达到了顶点。

“为何渔阳的传骑还没有送信过来?”

在等了三天之后,王雄忍不住地发了火,“赵恺到底在干什么!”

按道理来说,第一次派出传骑后,就应该马上核实关口的情况,然后立刻把消息送到蓟县。

再怎么晚,第二批传骑也不应该晚于今天。

但他等了整整一天,眼看着日头已经落山,暮色开始降临,渔阳的传骑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这让王雄的不安越发扩大。

直呼赵恺之名,可见他已经有些急怒交加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明日必须立刻派出快马,前去质询一番。”

这些年大魏军中缺马缺得厉害,传骑使用的马匹,很多已经算是驽马了。

但就算如此,河北战事一起,蓟县的传骑,首先要保证西边消息往来的通畅。

所以是不能轻易乱用的。

因为渔阳的迟钝,逼的王雄不得不决定提前往那边派出传骑。

这让本就坐立不安心情烦躁的他,越发恼怒起来。

“待战事一了,看我如何向太傅告你失职!”

正当王雄坐立不安的时候,突有下属前来禀报:

“使君,不好啦,城外来了一群溃兵,吵嚷嚷地要进城!”

王雄一听,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溃兵?什么溃兵?”

下属脸上有惊慌之色:“好像正是前日派往渔阳的援军,听他们说是被人伏击了,如今溃兵聚于城下,鼓噪着要进城。”

王雄大惊失色,霍然而起:“什么?走,去看看!”

暮色混沌如砚中残墨,数百来名溃兵拖着十几面残破旌旗涌过护城河的吊桥,来到城下,乱糟糟地对着城头大呼:

“开门,快开门!”

“开城门!蜀虏追来了!”

“我们要进去!”

……

城头守卒被惊动了,有人探出半张脸看向下边,但见城下一片混乱,城门口处更是挤作乱蚁。

拖回来的十几面残破旌旗有五六支倒插着,不少人脸上还有半凝固的血迹。

跑在最前面的十余“溃兵”推搡哭喊着,将混着碎骨的马粪甩向城头守军:

“开门啊,耳聋了吗?快开门!”

有人甚至高举起已经被污秽涂抹得斑驳难辨的旗帜,正中还有个碗口大的破洞,对着城楼火把高呼:

“眼瞎了吗?看不到这是什么?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看到下边这般动静,守城的校尉越发不敢轻易开门,只能是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去请王使君。

眼看着城门久久不开,城下的溃兵里,一名断臂的士卒突然扑跪在淤泥里,高举的断肢处露出森森白骨——实为削尖的羊腿骨裹着染血的麻布。

他对着城楼疯狂叩首,额角撞在碎石上迸出血:

“崔校尉!俺是第三曲的王阿牛啊!你忘了吗?我去年还到你家庄子干过活呢……”

城头的校尉看不清城下那个自称王阿牛的家伙是什么模样。

就算是看清了,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每年给他庄子上干活的人多了去。

但两日前派出去的援军里,确实有他庄子上的人。

当然,他也不在意城下这些贱民的死活。

但他却很在意自己的死活:

才不到三天的功夫,派出去的援军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蜀虏在哪里?!

“蜀虏在哪里?!”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有人在他耳边喊出了这句话。

王雄趴在城墙上,使劲伸长了脖子地往下看,似乎想要看城门口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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