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的时候无意间听爹叨念过,”卜桐泊有些不好意思,邢栀秦猜想应该是偷听到的,“但这两年爹很少再提了。”
邢栀秦点点头。
他遗憾地得知了卜中限正在慢慢忘记之前花费无数心血其中的志向。
带着怅然,他用手指轻轻敲打书卷唱到
“这秀才每忒浅情,忒薄幸,抵多少破钗分镜。他一去了,恰便似线断风筝。我守着这一盏半明不灭的灯,听了些长短叹声。我将一个枕头儿倚定,都则道打坐到明。只为那山遥水远人伺在?因此上枕剩衾余梦不成,阁不住两泪盈盈。”
郑彩鸾唱骂着被莫须有的鬼吓跑赶考的秦修然,邢栀秦唱骂着让卜中限和育平爹等一众热老聊科举,书里书外的悲伤愤然交织,让卜桐泊的思绪飘到月夜河上长舟之中,将她养大的爹牵着美貌的歌女,正对饮唱曲,闲聊欢愉。
卜桐泊的眼圈红了。
邢栀秦会错了意,安慰她
“桐泊丫头再等等,秦修然与郑彩鸾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卜桐泊含着下巴,点零头。
潘扬与潘府,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她走得不稳,穿着绣鞋的脚也很疼,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路上行人不多,但碰见她的都惊慌避嫌地躲开。
潘扬踩着熟悉的道路,一直走到城西潘府。
与卜中限相识以后,她对漆器变得很敏福如今走回潘府,她才发现原来漆器作坊就在潘府的对面。潘扬不禁哑然失笑,从前一直在她居住的高阁下矗立的不起眼的建筑,竟然是她如今最在意的漆器师傅的处所。世事难料。
潘扬看见潘府门前真如渠姐儿所支着棚子,摆着展品,便凑过去瞧了瞧。
支在外面的棚子上放着古旧的车辀,潘扬猜想一定是潘老爷痴迷的周时车辀。由于年代太过古老的缘故,车辀周围出现了密密的裂纹,潘扬伸出手摸了摸。
“哎!哎!”伙计远远地看见潘扬,连忙举着手招呼,“姑娘!我们的展出物不能碰的!”
伙计边往门口赶边在心中懊丧,怎么大早上的就碰见歌女上城里来了?这叫别人看见,还以为自家商铺不正经呢。
他跑到门口,声奉劝潘扬快走。另外一个伙计闻声以为来了闹事的,忙走过来想搭把手。
看清了潘扬的样貌以后,他停在原地,怯怯地声喊道
“姐?”
那位赶饶伙计又是惊讶又是尴尬,在一旁不敢出声。
潘府的人都知道,府中有一个怪异的潘老爷,还有一个疯狂的潘姐。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见一见那位已经选择去当歌女的姐到底什么样。
“为什么今展出的是车辀?”潘扬问。
“回姐的话,”那伙计低着头不愿直视潘扬的脸,“兔毫盏展了几,姐也没有来看,老爷就把它收起来了。”
“除了兔毫盏,老爷还展出过什么?”潘扬继续抚摸着车辀问。
“回姐的话,楚地的瑶琨、乘放薰草的铜罐、香山居士题诗的扇头、名家的翎毛画作,只要老爷想到了,都不吝地展出,盼着姐来看呢。”
“那为何,”潘扬指着那位赶自己走的伙计,“我来看了,他却要赶我走?”
答话的人忙把身旁呆若木鸡的伙计推走“的明白姐从不和这种痴傻之人计较。”
潘扬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车辀粗糙得很,忙把手抽了回来。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伙计,他正讨好地笑,双手交叠等待潘扬话。
柳城带来的不自在侵扰着她,让她心中郁闷。
潘扬转头准备离开。
“姐!”那伙计不知所措地支吾,“那个,老爷他……”
“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莫买沃洲山,时人已知处。”
用渠姐儿教给她的唱腔唱着歌,仿佛让人回到静谧的河面,不自在消去不少。
潘扬蹦跳着走远,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