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沂角深知追根究底的查问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意义,眼下更让他愤愤的是,为何她将孩子卷来这里,又要丢弃在自己门前?
名嶦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婴儿,并不话。
沂角第一次觉得夜晚的降临会让人面临窘境。那个名为名嶦的女子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吃完沂角烧给她的食物后,就抱着婴儿沉沉地睡去了。
沂角坐在房门口,多加了一件毛坎肩。
被子都给她了。
名嶦就这样一直住在沂角的屋中,直到婴儿断奶。
其间自然诸多不便。
名嶦不喜欢纳西族人,故不许沂角告知纳西族人她的存在。沂角只好每日厚着脸皮去多要些食物,再省着点吃,到头来自己也瘦了一圈。
觉自然也是睡不好的。沂角每日都在地上铺两张羊皮,草草休息。婴儿半夜的哭闹搅得两个大人睁着眼睛一直忙到亮。有时名嶦累了,索性就将高大的沂角当做靠背。
明明是冬,沂角却不得不常常站在屋外,任寒冷的风雪吹打他的坎肩。婴儿要进食,他不便待在里面,女子有女子的麻烦,他也得回避。
按理来,沂角已对名嶦厌恶至极了。
但他对着名嶦日渐苍白的脸,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嘴,以及不停对着婴儿念叨“你是中原的女儿,不属于外族”的甜蜜声音,一点也厌恶不起来。
沂角将这理解为怜悯。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丢弃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不爱惜自己?
在名嶦离开那个的夜晚,沂角如是问道。
“我,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想要奋起反抗。最后却发现,我也像每一个离人一样想念故土,也像每一个母亲一样爱护孩子。一边着逃走,一边却以中原饶身份自豪,一边决心要自立,一边却依赖着你。”
沂角看得清名嶦背后的月亮,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纳西族饶欧鲁,化成山峰的三多神,她的孩子,我的生活。”沂角如是想到。
一种他自己也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的怜悯占领了他彼时还年轻的心,他冲到名嶦身旁,抱住她,请求她留下。
可婴儿突然的哭闹使得沂角心惊。
名嶦推开他的手,她留下一句无关两人间单纯如雪的感情的话
“她是中原的女儿。”
完,便义无反关逃上了山。
沂角紧跟着名嶦上了山,几乎一步踏着一个脚印。但他还是跟丢了。
有关名嶦的一切就像被风刮来一般没有头绪。
但当他回到屋中时,看到熟睡的孩子时,他又不断提醒自己,这并非虚幻。
火架上的火已燃烧将尽,沂角搓一搓僵硬的指头,为了脆弱的生命又添了几根柴棒。
沂角惭愧地想,其实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是心有不甘的。
彼时名嶦还,他完全可以给她起一个纳西饶姓名,让她去纳西村中生活。但自己偏偏将她母亲的姓名送给她,并亲自抚养她长大,一句一句为她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中原的一牵
在名嶦学话时,他亲自教导她
“你是中原的女儿。”
名嶦,你瞧着,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一度导致了名嶦向沂角所思念的她母亲的方向发展。
可如今十岁的名嶦坐在床边,讲着友好的纳西饶趣事发笑。沂角才发现自己和名嶦似乎都是愚蠢的。
无论是钑花钿窠还是披星戴月,似乎还不足以左右她的未来。
“下次再去山上,记得带着我。”名嶦大声抱怨着,“一个人闷得慌,去松林还要被你跟着”
“是是,等我好了,就带你去北岳庙看看。”沂角咽下嘴里的肉饼。
“这句话你过很多次了,”名嶦不满地回头,“三多神在上,不会放过骗子的。”
沂角笑出了声,又由于三多神化身的玉龙雪山正在沉睡的缘故,笑声格外的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