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娅失望极了。她实在不情愿自己长得像父亲,她不喜欢父亲,她不想她以后的人生也像父亲的人生那样惨不忍睹。
“你不会的,因为你不甘心啊!”
绿衣女子似乎已经看透了薇娅的心思,依然微笑着。
薇娅没有做声。她懒得做声了,因为这不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反抗。一个人有什么资格去挑剔自己的外貌了,既然父亲和母亲给了她这副模样,难道她还能够打回去不成?
她决心离开森林回家去。管他呢,无论结局是喜是悲,她都得鼓起勇气好好儿地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
新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据说这是校长大人亲自安排策划的。喝完这杯毕业酒,新学校就被撤销掉了,大家也都“尘归尘,土归土”,各奔前程,他日是否还能够再见面,那就只得看因缘了。
“即便你们是末班车,我也要让你们开心地笑着离去。”校长大人慷慨激昂地致辞。
台下的同学们都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木然呆纳,不知所以然,无一人鼓掌欢喜,各自思想着各自的心思。
薇娅更是伤感悲秋。只在那里静叹:“古今将相今何在?人间世事本无常!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是朱颜改!”
好在,她收到了金花寄来的禹桂。
当带着老花镜的生活老师大声喊着:“薇娅,你的信!”时,同学们和老师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瞧着她时,她惊喜地从容颤抖地从生活老师手里接过了信件。
“是风干了的金黄金黄的禹桂花枝,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尽管是去年秋天采摘的,但是它却是那般的鲜艳妩媚。”
金花来信说这是在禹王宫遗址摘的,想让她留下做个纪念。
薇娅眼里噙着泪花,小心翼翼地将它夹进诗集里,花香,纸香,诗香。
为了缓解校长大人的尴尬,贾卿乙上台讲了话:“我承认我曾有过昔日的辉煌,我也有今天的失败!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一个大败笔,你们终于全军覆没!不过还好,还有两个重点高中,也让我欣慰。”
薇娅只觉两耳嗡嗡作响,愣是没将他的话听进耳内。同学们也都窃窃私语,交谈着离别前的夙愿,没人理会他在那里高谈阔论。
“大家解散吧。”校长大人伤感地宣布完闭幕辞,同学们即“哗”的一声,纷纷散去,独自走在了自己的路上。
“就这样散了吧!”
和柳芝儿拥抱了一下,拿着红红的毕业证和沉甸甸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薇娅这才怏怏地离开了。
“千里搭长篷,没有不散的筵席。别了玉米糁糁里煮着老鼠皮,油星浆水汤泡米饭的日子。”
曾经那么讨厌的魔窟,而今却又点点舍不得。薇娅回头再次望了望远去的破旧的学校,匆匆消失在暮色中,同着赶路的伴儿踏上征程。
惶惶不可终日的假情是最难以熬过的日子,炙热的太阳根本不给你思索的时间,哪怕是那一点点清凉它都舍不得给你,暑湿之气压抑得人头昏脑涨,喘不过气来。洋槐树和禹桂树虽然撑开了凉亭般的阴凉,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远远望去,蒸腾般的热气直冲云霄,唬得那些喜鹊儿和山雀儿早没了踪影,把那窝儿也让给了偷食小鸡仔的鹞子。
薇娅心慌意乱,坐卧不宁,总是觉得生活缺少了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缺少点什么。热,来自心灵深处的热,烧透了她。
别说睡午觉,连床上小躺一会儿,她也觉得费事。除了翻看那几本老掉了牙的,再无其他的兴趣。
母亲忙着为她张罗开学的生活用品。其实也没啥可张罗的,因为家里啥也没有。除了墙上薇娅那个空嘎嘎的布口袋,一身旧旧的衣服,再无别的。
但是细心的母亲还是忙里忙外没日没夜地张罗着。她把薇娅从那所破旧学校搬回来的破旧被褥又重新翻洗了一遍,然后该缝的缝,该上补丁的上补丁。
果然,一床撞色的乌龟壳似的被子被缝制好了,外带一床麻布溜秋老太太脸似的耙褥。
“你看它们多舒适多新崭啊。”
母亲笑着说。
薇娅温暖地看了一眼它们,想象着九月一号开学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