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大叔明显吃惊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失望的**。
“现在可好了,你们就不用天天往咱家跑了,孩子们为了看会电视,天天这样来回跑,多折腾费事啊。”
大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眼道。
“那倒是。”
薇娅妈也笑了。
大家一起聊了会家长里短。这时候,天色已渐昏暗。薇善德将地上的锄头捞起来,扛在了肩上,起身告辞。
“这倒是,天也不早了,娃儿们和你老子该是饿了。我也不留你晚饭了。”
大叔叼着他的烟斗,笑眯眯地说道。
“叔,不早了。家里头牲口们都还高吊着嘴了。”
薇善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薇娅妈又和大婶说了一些乡里乡亲的话,大多都是妇女们那些不着边际的老婆婆裹脚之类的话,聊了一会,也离去了。
“这善德娃也越发的出息了。”
大婶望着他们两口子的背影,笑言道。
“你这个死婆娘,就你话多,你还不快赶紧点儿去弄你的饭呢?”
大叔瞥了两眼远去的善德子,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婆娘一眼,叼着烟斗回屋子里去了。他来到堂屋里,仔细儿瞅了瞅自家的电视,心里真是有一百个不痛快,却不知道这股无名火又源自何方呢?
“善德子这娃儿,表面上实诚,心里着实会算计着哩。薇家唯独这一个活得还人模人样的。”
大叔歪坐在一条泛着青冈木味道的歪凳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自家的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发呆。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当他还是一个队长的时候,这善德子就跟随着他做队里的会计了。他之所以看上善德子,这娃儿做事确实踏实,这娃儿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憨厚无心机。他大叔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可不允许这生产队里还有第二个比他还会算计,比他还会往自家刨腾的人哩。对于队里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他大叔是谁呢?他一直是一个能干的人,优秀的带领者,抓生产,他并不比别的干部差。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纯粹大公无私的人,这是人之本性啊!他膝下只有一子,他必须得给他的这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儿子谋划好一切。像他们家族这种在旧社会里任人践踏宰割的穷苦贫下中农出生的人,更渴望财富和尊严。
“我承认我很感激这样的伟人,但是我不赞同他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业去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儿子。”
大叔心底里最想要说的是这样一句话,但是他不敢说,他深知自己是不敢随意造次的。他只敢窝在被窝里偷偷儿地对着自己的老婆子说。
但是对于善德子,他还得小心提放着这个家伙。这个半大的后生,虽然表面看起来憨实,可心里明镜儿似的,唯独的缺点就是肚子里装不住事儿,性格稍微懦弱,爱抱怨。但总体来说,若是比老父亲所生养的几个儿女,厚重点的就数三德子了。老大纯粹憨的就和寡娃子差不多,连种庄稼都不会的老二是一个傻精明的人,常常骗不了别人却欺骗了自己老四自以为有武则天的高才,殊不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老家伙,你也算是给薇家争口气了,好歹还生养了两个算是半大出息的儿女来。”
大叔望着自家的小电视机,坐在歪凳上露出了半点笑容。他总会在闲暇时间想起某些往事来。眼看着薇家的人都要落魄到绝种了,即便还有几房几家分布在村子里队里,也都是些自以为是扯高气扬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者,却是没有一个正经点儿的人的,都是满口挂着老祖宗的那点破荣誉到处寻尊严的人。更要命的是这些薇家后人大多只会生寡娃子和女儿,竟养不成半个半尖似寡的儿子来,可不是绝种了么?
“唉,善德子啊,可不是你辜负了我么?我一心一意地提拔你,可你却实诚地去拆我的台。这也忒气人了,叫我怎能不恼羞成怒呢?我给我儿子多刨腾点,难道还有错吗?想我半生快去了,我中年得子,多不容易啊?却换不得世人的一点儿的同情心了。”
大叔歪在那里笑将着想着想着,由不得又莫名地伤感起来。
这里薇善德和女人回到家里,女人开始着手去厨房里弄晚饭。村子里的小水电站因为水资源不足,常常是有电没电的,先给这个队发一会儿电,然后断掉,又给另外一个队发一会儿电,然后再断掉,就这样和临近的一个村子共十几个队,来回轮流着转圈圈发电。薇娅们这个队和临近的两个队都是夜里十点以后才能有持续稳住的电。据说这个时候大多数庄户人家已经睡觉了,用电量小了,自然就不争电源了。为这事常常惹得别的队里的人暗地里咒骂那些发电的人:“那些杂种们,都是小娘儿养的,偏心着哩,十点以后就断掉了我们的电,连个红丝儿也不给,着实让我们夜里撒尿去撞墙,孩她娘给娃儿喂奶摸不着娃哩。那些杂种们心眼儿忒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