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课铃响了,金花急急忙忙地回到座位上,薇娅也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自去预习新课。
“恋爱了。这个词语多么的卑微渺小啊!这个词语多么的庸俗丑陋啊!她怎么会如此不知羞耻地说出这句话呢?她是那么大胆,毫无忏悔之意啊!这种男人和女人间的微妙关系实在太复杂了,简直深不可测,如同大海一样,是无法用眼睛去丈量的。金花居然甘愿钻进这种深不可测的关系里去,去大胆地探索男女至微至妙的关系。她殊不知这将超越一切宗教信仰,超越所有的伦理道德,超越作为一个好姑娘的原则,甚至这不是一个好学生该有的行为啊!”
薇娅一早上脑海里都重复着金花的那些话,她使劲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试图断绝与这尘世的一切联系。
下午的自习课上,薇娅思索再三,决心给金花写一封信。
“致我最亲爱的朋友,伙伴:
金花,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伙伴,一切的一切,你都准备好了吗?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之间,你我相识已接近两年了。这两年里,有过忧愁,有过欢笑。
在这浪漫青涩的校园里,你我的友谊如同那清澈见底的春水,纯净而透明,又如同那巍巍的禹山,深沉而厚重。这
天下再也没有一种情谊可以超越你我的情谊了。我们像向日葵一样,永远面朝太阳,迎着轻盈的风儿健康成长。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会恋爱了呢?这是一个多么惊天动地的罕见新闻啊!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自由恋爱了,在这
块懵懂青春干净的处女地校园里,你居然自由恋爱了!我不敢想象接下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比如同学们好奇而
诧异的眼神,比如老师那生气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比如父母那愤怒的咆哮,你接下来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啊?这
一切残酷的现实啊!
寺庙里的人说,这种违背人类正常伦理道德秩序的恋情是可耻的,至少家乡庙会上的那些做法事的人们都是这
么说的,你不该在不适合你的年纪里,去谈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那是不合法的,也是极不道德的。
亲爱的朋友,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啊!
你最最亲爱的挚友:薇”
写完这封信,薇娅又连续读了两遍,才满意。下课后她悄悄儿地塞进金花的语文课本里,这才放了些心。
好些日子里,薇娅都没有和李欧然打过照面。据说他太忙了,忙着复习那些功课了。毕竟他已是初三的中学生了,何况学习已将接近尾声,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中考了。
中考,这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伟大多么神圣的事情啊!如果说身处二十一世纪的热血青年,一心想报效祖国,立志做一点事情出来,那么高考将是他的必经之路。而对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大多数少年男女来讲,要实现这一切,中考将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尤其是对于这些靠近山区的学生来讲,考上中专意味着铁饭碗捧到手里,而读高中却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毕竟未来的路是未知的,倘若高考失利,又该何去何从呢?因而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讲,从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一天起,就是奔着中专而去的。
薇娅也是不例外的。从她刚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被父亲寄予了太多的希望。在那闭塞的大山里,父亲知道自己此生再也走不出这座座巍巍青山了,所以他把太多的无奈都赠送给了薇娅。他本指望她是一个儿子,但是女人的生育能力却是不能够自我操控的,老天偏偏不给他家赐福,薇娅一出生,便决定了父亲这一辈子的自我催眠意识。
“偏偏是一个女子!”绝望伤感的父亲,最后迫不得已地接受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婴。接下来的路确实很艰难,他要接受亲戚朋友的指责讽刺,还得接受来自村民们的嘲笑议论。
偏偏薇娅又天生的娇弱俏丽,父亲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渐渐地对这个女娃有了丝丝怜爱。“索性就当个儿子养吧!”
李欧然的哥哥不喜读书,终日跟随着父亲杀猪为业。而李欧然却是一个极用功读书的苗子,在老师和校长的眼里,他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自然是被特殊照顾培养的。李欧然的父母因为没文化,只得终日以杀猪卖肉为业,他们对这份工作既爱不释手,又鄙视嘲笑,“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终是杀生害命要进十八层地狱,忙忙碌碌一生却不被人尊敬。别人总是屠夫,屠夫的叫着。”
“屠夫,屠夫!”
李欧然觉得这是这世界上最刺耳的声音,他从小就被全族人寄予了厚望,大家都把他众星捧月似的高高供着。他发誓成年以后绝不子承父业干这种下等人的营生。倒是他的哥哥,却不以为然,初中没毕业,就整天学着父亲的样子,拿起杀猪刀,围着那口汤锅团团转。
李欧然一心一意在中考上,对于外界的干扰他极力控制着。“我必须调整好心态!”正当他拿起复习试卷做题时,恰好是阅读题,一段文字还未读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他坐在前排靠窗的座位上,探头朝外望了望。
原来是那个熟悉的婀娜多姿的身影从窗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