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娅妈气得快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薇娅爸劝道。
“我能够怎样呢?”薇娅妈叹口气。
“那还能够怎样呢?爸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一切从娃小姨的婚姻大事开始,他们两个就已经产生了此生无法化解的矛盾。”
“唉!妈也太偏执了,非得留着妹招一个入赘女婿。”
“……”
大家都不再说话,默默地一路走回了家。
后来,外公和外婆果然彻底分居了,老死不相往来。外公带着二舅和小舅舅一块儿在老屋子里生活。外婆则带着小表弟,守着那新盖的泥瓦房,盼着那个缥缈的家。
从那以后,薇娅很少再去外婆家里,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外出读书的原因。
“自从小姨去世以后,似乎一切都被小姨带走了。”
薇娅小小的心灵受着来自生活各个方面的刺激,使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她本该是浪漫天真的年纪,却是少小老成。
从这以后,她也更不爱说话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无论是站着,或是坐着,她都喜欢去想很多为什么,遇事喜欢着魔琢磨,不可自拔。
人们都嘲笑她是一个呆子。
“我常常这样想着,我打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这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面都会隐隐约约地传来阵阵的锣鼓声,镲声。那是新脚子们在艰苦地练习了。听到这些声音,薇娅更睡不着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或许有时候连酆垌老爷也无法左右这人生轨迹呢。端公老爷的使命被一辈又一辈的脚子们继承着,于是形成了一种信仰,一种民俗文化。而一个人难得善始善终啊,前半辈子风风光光地活着,后半辈子却是极糊涂痴呆的。人的想法难得不生不死,保持终身不变。”
她不敢想象外公和外婆年轻时候是否也有过“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誓言?是否也曾为了人们讨论的爱情婚姻,或是别的什么目的结为夫妻生儿育女?
她此时不懂,但她明白叹惜。她知道生活就是这么平凡,尘世之中的许多事情,看似不合乎情理,却又合情合理,看似不应该存在,却又理所当然。因而她总得长长地呼吸一口气叹息一会。
虽然西村地处偏远秦巴山区,但这里的热闹事,稀奇古怪事,一年也有那么一二十件来,供人们茶余饭后去摆龙门阵找话题闲聊。
首先得从薇娅们,薇家家族讲起,其次才是旁姓邻居们。
薇家,若在解放前,也算得上当地的大家族,人多势力大。后来,几房几家都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下薇家最近的一支一直居住在西村的东面。在解放前,薇家最富有的一房就数长房了,长房精于出门做生意,又继承了端公技艺,自是乡里乡外吃香,圈钱置地,风光一时。
然而时代变迁,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薇家长房早已不再风光无限,须得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好。可他偏不能够这样,他自认自己聪明绝顶,又精通阴阳端公学说,便有些走火入魔了。整日家造些迷惑人心的言论,唯恐天下不乱,借机四处敛财。他借一个西村末日到了,或是自己寻了个快速发财的好方法,鼓动大家都去他那里放债赚高额利息。
天下没有一个人不贪心!谁不想凭空吊个馅饼到自己的嘴里,一听钱生钱,可以赚取比银行还高的利息,自然心动。日思夜想,彻夜难眠,也须得想出法子把存在信用社里的定期取出来,放到他那儿去赚取高额利息。
一时,风靡一时的私人信存出现了。上至八十岁的白发老太,下至一二十岁的愣头青,都热火朝天地往他店里奔,大家奔走相告。少则百块,多则几万,大家拼命拿出自家所有家当。有的人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有的人靠采草药卖和上公粮换回来的闲钱多年积攒而得,也有一夜暴富者——当时突然盛行卖杜仲籽,有的家有杜仲母树的,一夜暴富,卖籽得好几万,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
因还有一人是从外地学道回来的,据传他学了某种医术,吹气便可给人医病。十里乡亲都十分好奇,大家相约来他这里瞧病。既然不诊脉不吃药不打针,就能够治病,而且花钱少,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一个在集市东边开医馆,一个在集市西边开私人银行,好家伙,这下子集市里热闹非凡。每逢赶集,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人们争先恐后地往东西两边涌,生怕自己被人落下。
却无人知晓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