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沈珏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笑容，她和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动手，用慕元熙派人送来的年货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年夜饭，几千个孩子挤满了小小的院子，兴奋地等着那些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端上桌来。

凌远并没有和男生们坐在一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末端，那一日他出手教训了白淇之后，凡是和白淇一起同流合污的男生们见打不过他，干脆对他实行集体孤立的政策，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他，怎么可能会被这种集体对他爱答不理的阵势吓倒，倒是被那几个人欺负的男生占据多数，自从进了福利院之后就一直被以白淇为首的几个欺软怕硬的男生合伙欺负，昨天看见凌远动手收拾了他们一顿之后分外解气，对凌远也格外热情，但无奈凌远真真切切地是沈墨画口中的“冰块”，无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一概不理，吃了哑巴亏的他们也只能讪讪地离开。

“怎么不跟他们坐在一起？难不成你还真的欺负他们了？”沈墨画的轻笑声响在耳畔，凌远愣了一下，眼神看向同样是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女生群，头也不回地笑道：“你不也是这样吗，还好意思说我？”

沈墨画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热闹的氛围望了一眼，笑笑没有说话，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都是从孤独中长大的孩子，只是一个有父母，一个失去了父母罢了，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圈子，但却不得不生存在这个圈子。

“听说军营的生活很苦，但也很有规律，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大年三十晚上守夜的习惯，如果实在撑不住了你就回去睡觉吧，可别耗坏自己，又让沈姐担心了。”

凌远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懂些什么？怎么说这么老成的话，要不是看你这个小不点的模样，只听声音恐怕还真的分辨不出你的真实年龄。”

“我老不老成，你还不知道吗？”沈墨画悠悠地回答，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璀璨繁星。

“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挂在天空上方，每个月圆的晚上或者是重大节日的晚上都会出现在天幕上空，看着自己放心不下的人，不知道爸爸妈妈在不在上面。”

凌远偏过头，身旁的小女孩痴痴地望着天空中璀璨的星空，终于露出了真正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笑容：“喂，大冰块，你说，爸爸妈妈是那两颗星星呢，他们肯定会出现的吧，我才五岁，墨书也才两岁，他们怎么可能就放心我们姐妹两个孤孤单单地生活在世界上呢，不怕我们出事吗？”

“从我记事起，爸爸妈妈就真的很是心大，和他们一起做研究的一个阿姨曾经悄悄地告诉我，妈妈生下我之后才三天就又回来工作了，经常是一边工作一边喝药，也不怕生病，然后把自理能力全部都传授给我，就那么放心地把我一个人丢在家，甚至后来生了妹妹后也直接丢给我来照顾，真不知道他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你……”凌远刚想插一句话，但是沈墨画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仍旧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后来他们死了，都死了，这下子是真的放心地把妹妹交给我了，他们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呢……把我们安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福利院，真的是他们心中所想吗……？”

凌远默默地闭了嘴，听着沈墨画难得地在他的身边念叨着父母的无情，残忍地把她们两个还未长大的姐妹俩孤苦无依地丢在福利院里，他看到她眼中深深的孤独和落寞，隐藏在表面淡漠和冰冷的背后，是无尽的孤独和寂寥。

“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残忍啊？把我们两个就这么丢在这里，要知道刚来的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对我的态度比其他人要好得多，就像是故意要给我拉仇恨一样，没来几天别说交朋友了，敌人就拉了一大把，到后来，我的眼睛无故射出红光，不小心害死了一个男孩子，然后就被当众鞭打，我现在都记得他们看着我被打的时候那幸灾乐祸和激动的表情。”

凌远的瞳孔猛然瞪大，简直不敢相信沈墨画居然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怪不得他在前一天见到她的时候整体气质的大大变化，以及带给他的那一股陌生，以前的她，虽然冷漠而又沉默寡言，但她的眼中是从来都不会有警惕和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