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花家对于花茗的婚事从未有过干涉,甚至还将她刻意保护起来,比那些从不抛头露面的其他世家小姐更为隐秘。除了花茗父母与族中亲近的长辈,便只有一些固定照顾她的人知道其长相和与之对应的身份。
家族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悉心德行教导下,这些看似囚笼般的保护却丝毫没有影响花茗的成长与发展,而她也不负众望,无论是在修行还是族内产业管理方面都显现出了极大的天赋。
花茗孩提时便喜欢植树种花,花府满院的红黄橙绿都少不了她的参与,更在五岁那年从书房一本压箱底的农作书籍赏植花木珍鉴中自悟内功。虽然她却对武学没有太大兴趣,但修炼内功对生命本质的升华却是她喜欢的,同样花茗也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等到那个人出现。
另一方面,花家为其专门配备了八块管理生意的传信紫晶与后院各种善飞善奔的异兽用以传递讯息,就是为了培养能力的同时尽量不让她出门。而这次远行大京是花茗突然心生预感主动提出的,家里人料想到原因的同时也一向宠爱她习惯了,只能尽数由着。
只是结果谁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
泪眼朦胧到恍惚,屋内明亮的烛光与街道五彩斑斓的彩灯把花茗晶莹的泪水孕育成了沧海月明珠,倒映的景象在其中变换,时光飞逝
三年间,朝廷捕获处死了无数谋反乱党与勾连起义的江湖人士,周边大小各国秘密潜入勾连的密探也被层层拔除清理,但杀之不尽的情况让最上头那位渐感心力疲惫。
直到随着镇南大将军联手福陵、后、德显三郡太守脱离大呈,原本隐藏于黑暗中躲避朝廷追杀的星斗、七十二地煞残党等组织也开始纷纷浮出水面。与剑庐齐名统称北剑南兵的兵池似乎蓄谋已久,联合大安、小安两郡无数门派、家族宣称独立。一时间汾河以南战火四起,外域邻国也借机向大呈开战欲夺土地、人畜、门派传承。朝廷则以对外为主暂时与南方叛乱休战,部分兵力北上抗敌。叛乱势力为得民心也分别转移精力对抗邻近外邦侵略,局势更加混乱。
…
至此大呈南方以汾河为界约六分之一国土脱离掌控,分裂难收,被三方势力占据。其一为镇南大将军与旗下组织星斗,占三郡国号太平。其二为江湖宗门兵池掌管两郡,自称兵安。此两者一东一西间隔四郡之宽难有交集。其三则是七十二地煞残党勾结外域勉强挤进大呈国土最南方三郡边缘横向数十城,靠着做狗在夹缝中生存。
于是汾河以南,兵安以东,外夷以北,太平以西,约五郡的国土受四方势力影响变得微妙而混乱。战乱死伤不断的环境致使魔道、贼寇丛生,无数人心生恶念心魔早出。甚至原本极为罕见的,二三流境界的武者都有可能堕为妖魔。
乱世多磨难,三年时间转瞬即逝。
又是一年除夕,战乱区外百姓安乐的临沙郡明心城迎来了如三年前一般的大雪。清晨早起的花茗像往常一样乘车前往郊外官道,盘坐的膝盖上放着重铸刀鞘的黑蟾。深红色的刀鞘深如花枝的天然纹路搭配自家族本部大师铸造锻打的金质薰衣草护托配饰,让原本男子气概的太刀变得兼具女儿家的婉约。
这种或紫或粉的植物是花家从西方某国经商运回,除了花茗居所有种植外,便只有皇帝所居的天垂宫采购过。
今年花茗留在明心城的最后一年,今夜过后无论能不能等到那个人,她都要按照约定返回新梦城本家。身处乱世无论地方高远,恐怕都难以完全避开危险,花家人是绝不放心这颗掌上明珠长期逗留在外,哪怕明心城并不在三方交汇地附近。
为了遵守当初准许花茗等待三年的承诺,花家暗中派遣来的高手不下十数批,光名门出身的一流武者就死了四名。江湖上不安好心的势力太多,与花家敌对的势力同样不少,虽然不知道在明心城居住的具体是那位,但尝试除去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两头青涛兽拉着厢车在这条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路上一如既往地前进,走过大街,穿过城门,踏过轧过积雪。
静坐车内的大小姐呆呆地轻抚刀身,万千思绪让眼眶泛红,指间眉间满是一言难尽的温柔。
她担心自己与那人就此错过,担心自己前脚刚走那人便出现,担心他再也寻不到自己,担心他会喜欢上别人,会爱上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花茗满脑子都是如果,这些如果是她幻想对失去的恐惧,也是世间最磨人的相思。
突然,银铃急响数下,车停了。
但按路程应该还差一段。
“小姐”叶老车夫语气中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此刻努力克制着压低声音道。
“是来求见的还是来杀我的?”花茗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声音平淡道,情绪与动作没有半分波动。
…
但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悸动令她心头狂跳,少女急急忙忙起身颤抖着掀开正前方的窗棉挡,拨开外层窗帘。
远远的,皑皑白雪中伫立着一道指甲盖大的身影,哪怕目力不及车夫,那冥冥中心弦相交的触动也让花茗认出了那个整日牵肠挂肚的人。
棉挡被用力合上,一向温柔的世家小姐用手顶住嬉皮笑脸往她怀里钻的丫鬟茶儿,故作生气道:
“调头回府。”
“调头回府!”叶老车夫高高喊了一嗓子,生怕某人听不见。心中却着实有些犯哆嗦,因为他压根就不认为三年前连渣都不剩的小子还存在于世上。每日往返也只是为了配合小姐的期待,让时间去消磨思念,放手时不至于太过伤心罢了。
远处突然出现的人穿着棉裤裹着羊皮裘,身体比之前瘦了一圈但仍旧壮实。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眸子,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游着名为平和的鱼。
这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青年自然是消失了三年多的习善。此时他望着远远直接调头离去的厢车,脸上满含期待的柔情笑容变得像吃了鼻屎般尴尬。
默默一声叹息,习善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在后方一路跟着小跑,结果直到进入了明心城对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叶老车夫一路驱车来到府邸后门,整队人沉默进入沉默关门。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止习善跟随,却也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
什么意思很清楚了,明摆着是某位大小姐在生他的气。
“哎”
习善忧愁地叹了口气,从后门经过小巷绕到正门,跟个土老帽似的打量起头顶的牌匾:空府。
府门两侧门柱上用红底木板刻金字写了一副对联:
除夕满城欢
三年同可见
好家伙,这副对联其他人可能觉得是府上主人在三年的时间里与城中百姓共赏除夕欢乐的意思,习善却是被其中的暗喻吓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重回渊界得多久,府里的少女自然也不会知道,所以三年时间只可能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
如此看来习善若是晚回渊界一天,恐怕见到的就是人去楼空的新废宅院。而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若要再寻真不知道要多久。
压下心中后怕,转身看向对街一间正开着的小馄饨铺,还有两边延伸至街头街尾的大小铺子,习善摘下腰间水囊却发现暗格里早已空空如也。
“店家,缺人手吗?我有把子力气,能劈柴能剁肉,还会打猎。”
两个人的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