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多了,不可胜数。”说到此处,白景行罕见地收起了那副微笑,换上了一副忧虑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白景行的说辞与沈除的如出一辙,所以任舟也无心再发表什么高见,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在两声意义截然不同的叹息以后,紧随着二人的就只剩下了冗长的沉默。
白景行似乎是忧心山庄,无意多谈,而任舟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但是,重新陷入沉默以后,任舟忽然为自己终于找不到话题而感到有些庆幸。
因为他突然觉得,此时无论说话与否,都是一种折磨。
与沈除相比,白景行的态度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回答任舟的问题时非但事无巨细,而且语气里也充满着尊敬。
他时时刻刻都和任舟并肩而行,既不肯抢先一步,也不会落后半点,宛若一条忠犬一样,亦步亦趋地守在任舟身旁。
但是,任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要怀念沈除那张写满敌意与不耐的脸了。
这并非是因为任舟久居下流、无福消受他人的尊敬,而是因为白景行的这种客套的恭顺已近乎虚伪,犹如一张满浸着油脂的纸覆盖在了皮肤上,滑腻恶心却又摆脱不开。
尤其是白景行那种始终如一的微笑,常常令任舟觉得不寒而栗那是一种缺乏生气也缺乏变化的微笑,简直不像是人的表情,而更像是一张面具。
这张面具几乎是长在了白景行脸上那样,掩盖着白景行对外界的一切真实反应,哪怕他曾短暂地改换过一会,可就在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又把那张面具重新戴上了甚至连那种忧虑和那声叹息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的另一张面具,任舟也不能确定。
好在,这样的折磨并未持续性得太久。
就在太阳已将落尽、正要散发出一天中仅剩的余晖时,白景行在一处树林的入口处率先停下了脚步。
“到了。”
“到了?”任舟一怔,向着树林里看去。
蜿蜒曲折的小路七扭八扭地铺展了一段距离,又在猛地甩过一道弯以后消失不见了,只能依稀听见由树林中传来的谈笑声。
“就是这座林中。”
白景行微笑着解释道:“就像我先前说的,庄主此回是意在让来宾们相识,不想有太多拘碍,所以特邀宾客们帐饮于野,以效金谷园往事。”
“兼且秉烛夜游?”
“不错。”
“罗庄主果然是位雅人,风流可师。”任舟由衷赞叹道。
“任少侠客气了。”白景行伸出了一只手向前一比,“请。”
任舟轻轻点头,刚要举步,忽然感受到一丝不妥,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十三节铁鞭竟突然由白景行身旁那棵粗壮的树木之后击出,急急向着白景行伸出的那只手抽打过去。
这一手突施冷箭来得既快且急,正可说明暗算者势在必得的决心。软鞭破风所发出的呼啸声尖锐刺耳,铁制鞭稍在灿烂余晖中映射出了一道璀璨夺目、令人胆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