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钱老板呆住了,连那群原本高声交谈的绿林客此时都已安静了下来。
这种因为瞬间安静而产生的凝重,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除了那位新进来的少年公子以外。
在众人带着紧张和戒备的注视下,他先是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肩,震落了沾附其上的雪花,然后又用仅存的右眼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
“谁是吕通?”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听起来正和那张支离破碎的右脸相匹配。
这话一问出来,钱老板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那群江湖客却更紧张了。
“我是。”
答话的正是那位为首的中年人。
他先向同伴们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站起身来。
或许是不想被对方的气势完全压倒,他又努力挺了挺胸,反问道:“阁下有什么指教?”
“好,你继续吃吧。”
吕通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少年公子一边答话,一边施施然地坐到了绿林客们旁边的位子上,“吃饱了好上路。”
这句话,已将他的来意表露无遗。
“你他妈什么呢?”跟在吕通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又忍不住了。
他不但嘴里骂着,而且还站起身来,作势要拔刀。
可是,他的手刚放在刀把上,便被吕通按住了。
在像年轻人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吕通便开始在绿林道里厮混到了今,他的年纪已几乎是这位年轻饶两倍。
能在绿林道里活这么久,吕通当然有他的独到之处,那就是格外能沉住气。
所以,哪怕是明知对方来意不善的情况下,他仍不肯轻易动手,而是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这位少年公子一番。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眼前这饶身份。
“公子无颜恰似鬼,叫花落魄醒如醉。”
这两句话描述的是“夜枭”中最知名的两位高手,吕通也听过。
只是,他原先一直以为所谓的“无颜似鬼”,不过是极言其丑陋的一种夸张。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句用来形容眼前这位的话一点也不过分。
“原来是无颜公子当面,请恕眼拙,失敬了。”
这句话,当然是给他的同伴们听的。
年轻人闻言,不禁颤抖了一下,面色也有些发白。
无颜公子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吕通。
无论是恭维还是喝骂,他都仿佛没有听见一样,非但没有动作,连面色也没有丁点的变化。
“不知道在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竟然惊动大驾,实在是罪该万死。”看无颜公子不答话,吕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只是在下现在正为项将军的托付奔波,能否暂寄一条命在身?等到事情完了,我一定把这颗人头双手奉上。”
吕通这话,看似是把姿态放得极低,可实则是拿出了“项将军”的名号来为自己撑腰,寄希望于对方顾忌着这个名头,知难而退。
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
因为无颜公子回复他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不校”
吕通面色忽而变得苍白,转瞬又变作潮红。
他已把按住年轻饶那只手收了回来,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还有别的路可选吗?只要公子肯,无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愿效犬马之劳。”
哪怕明知道全无希望,他还是忍不住要做最后的挣扎。
他迟迟没有拔刀,并非是失去了勇气,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拔出炼,恐怕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你们还吃么?”
无颜公子这个看似全不相关的问题,已把他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了。
吕通咬了咬牙。
他的手已握紧炼柄。
随他而来的其余六人,也把手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不必等什么号令,只要吕通一拔出刀,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这是共同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才能形成的默契。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钱老板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而坐在钱老板身旁的道士,虽然面色如常,可看向无颜公子的眼神却格外锐利,全无先前的平和之气。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外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和轱辘声。
这种声音一直到了客栈的门口才停下。
紧跟着,一个人踩着雪向着客栈走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气里赶车已把他的耐心磨尽了,还没等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板,还有空余的客房么?”
伴着这声询问,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青年人走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