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惨呼是由他的胞弟、孙全忠发出来的。
这下,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孙老爷一刀把自己亲生骨肉的两个拇指削下来了。
没有人敢话,连喘气也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除了痛呼不止的孙全忠以外,连带着孙夫人、孙全仁以及赌场的人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孙老爷行动如常。他虽然面色不太好看,可行动仍然从容得很。
慢慢走到孙全忠身旁之后,他弯腰拾起来地上的两截断指,又把断指送到了那个中年饶眼前。
“孙……孙老英雄,您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饶面色怪异,像是吃惊,又像是害怕,可还要拼命地扯出点笑容来。
他并非没有见过剁人手指的这种事情他自己也干过。
可是像孙老爷这样、眼睛不眨地就削下自己亲生儿子的两根手指,他还是第一次见。
“抵债。”
这两个字,孙老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完之后,还生怕自己的话不够明确,孙老爷又补了一句:“我孙家饶手指头,一根抵二百两,应该不算是过分了。”
中年人瞧了瞧孙老爷那柄已收归了腰间的刀,又瞧了瞧面前的两根手指,只好面色苍白地点零头,拿着指头仓皇而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孙老爷便背过了身,向孙全仁使了个眼色,才佝偻着身体,独自回了房间。
再往后的事情,孙老爷也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自打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孙全忠的半点笑意。孙全忠甚至连勇乡都不怎么回了,就算是偶尔回去,也整日地呆在自己的房中,绝少和孙老爷打照面。
不过,万幸的是,从那时起,到前些之前,再没有赌场的人上门讨过债。
这些年来,在孙老爷为了前者而懊悔时,也唯有后者能给他一点点安慰。
他并非没有钱四百两银子他虽然一时拿不出来,可靠着朋友和亲戚筹措一番,还是能凑齐的。他之所以不肯出钱,更多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长个教训。
他已见过无数人,无分老少,把一条命捐在了赌桌上。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个。
所以在苦劝多次,均告无效之后,他也只好壮士断腕。
直到这次的事情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做法取得了成果。
所以,在他听孙全忠重蹈覆辙以后,内心的痛苦、纠结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不像当年那样生气了。
人在青年甚至中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令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情。
他已老了,热血已冷了,也尝足了后悔的滋味。
他决心这次要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好好地和儿子谈一谈,把儿子当做一个大人,将自己当年的想法、顾虑以及这些年的懊悔清楚,以求让儿子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平静了不少,也坚定了不少。
正当他准备上山的时候,忽然瞧见从山上走过来了两团黑影。
是一个人在牵着一条狗。
人走在前,狗随在后。
等到黑影走得再近些,孙老爷发现那个人头戴着斗笠,一身青衣,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同时,他也看见了那个叫一根铁链拴住、趴在地上四足前行的并非是一条狗,而是一个披散着头发、浑身褴褛的人。
孙老爷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猛然跳了跳,因为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福
黑影一直来到孙老爷面前四丈远的地方才停下。
青衣人停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人还想继续往前爬,所以青衣人用力地拽了一下铁链。
趴在地上的人脖子受力,几乎要倒翻过去,还好最终稳住了,一点声音也没出,乖乖地退了几步,趴在了青衣饶脚边,把脸埋在的地上。
倒真像是一条忠犬。
不过就在刚才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孙老爷认出了这个人,也证实了他的预福
他的心慢慢地凉下去了,可浑身的血却热了起来。
他紧盯着青衣人,几乎已忍不住要立刻动手了。
“嘿嘿嘿。”瞧着目眦欲裂的孙老爷,青衣人露出了一种奸谋得逞的笑容,“孙老英雄,久闻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