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昨天计生干部已经来到桃花村,第一个就到了朱来福的家里。朱来福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一顿。他们见梅香身体不好,也是吃了人的手短,没好意思硬往走带梅香。先去做其他人的工作了。听说人们咬的厉害,非要揪着梅香不放。
必须得先和朱贵说一说了。
那天晚上,当两个孩子都睡熟了的时候,梅香轻轻的唤了一声:“朱贵,你睡了吗?”
“没了。”朱贵将头转向了梅香的方向。
“跟你说个事儿。”
“甚事儿了,想说就说,还用这么神秘。”
“你还想要儿子不了,我好像是有了,要是不要,这样还能做手术不了。”
“你说甚了,梅香,真的假的?”朱贵激动的光着屁股就爬了起来,又急忙把被子抱在怀里。坐在梅香的身边,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缝,呲着牙,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差不多两个多月了吧,就是两月了没来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这么长时间有不了,我也不相信了,这不是这几天难受的不行,你也看见了,我才敢跟你说。”梅香故意将时间往前计划了计划,好让朱贵确定孩子就是他自己的。
“肯定是有了,这怎弄呢,老汉为了好做村里的工作,还想叫你带头做手术了,要不是你这几天身体不好,昨天就让你跟着计生干部走了。这可怎办呢?”
“实在不行就做了哇。”梅香其实挺愿意将这个不速之客处理掉的。
“不行,不行,不行”朱贵的小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就是没有计划生育的政策,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这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这怎办了,要不,明天和老汉商量商量哇。”
“也好,我听你的。”梅香完全没有了主意。
朱贵高兴的一个劲儿的叨叨着,还亲不自禁的爬过去在梅香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而梅香的心里却惭愧的要命。因为她自己隐约觉得这个孩子不是朱贵的,不由得眼里蓄满了泪花,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对朱贵好一些。
几天以后,在朱来福的安排下,梅香和朱贵假意到县里看病,远赴后草地养胎去了。
梅香逃走了。
小卖部的门前吵吵闹闹的聚集了很多人。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最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样的做法----逃走。
几天的功夫,桃花村的女人们纷纷逃走了。走的近的,又都被公社干部给逮了回来,直接送到医院给开了刀。走的远的,干部们挨门挨户的说服教育,总算是把李家村大队的计划生育工作给做完了。
就只剩下朱来福一家了。几次说服无果后,将朱来福的大队主任兼村长就地革职。计生干部明知道梅香跑到后草地了,可后草地那么大,藏两个人就像藏两只蚂蚁一样,到哪儿找去。
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那年的秋初,梅香将孩子生在了草原上。
接生的是像个巫婆一样的穿着蒙古服装的汉族女人。她跪在梅香的身边,闭着眼睛像念经一样不住的叫喊着:“生生生生生,生生生生生。”声音抑扬顿挫。
又是一个女儿。朱贵不禁苦笑。一切的付出都好像随着这个女儿的出生觉得代价大了些。他甚至说,早知道是个女儿还不如做了呢。
梅香为这个女儿取名三桃。而她随着这个女儿的出生,心里反而隐隐的多了一点儿满足的感觉,看着小女儿似曾熟悉的眉眉眼眼,也安慰了许多。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有三桃就足够了,三桃才是她最想要的孩子。
梅香默默的流着泪,各种复杂的情绪沸腾了在了一起,宛如煮锅里沸腾的茧,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这一生理不清了。
在后草地,是梅香最踏实的一段的日子。因为有春香在身边照顾着,而且姐妹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虽然梅香会时不时的想到家里的两个女儿。
梅香其实有点儿不想回桃花村和那个恶婆婆再住在一起了。可是,朱贵实在是个拿不出手的货,干什么都不行。
草地上的牲口好像是认生。朱贵放羊被羊领着跑了一天,差点儿把肠子跑断,再也不敢放了。牛,马压根儿也没敢揽过。
秋天打草的时候,人家一镰下去,扫一片。朱贵是几镰也扫不了一片,把个春香气的直骂:球也拦不成。
终于在入冬以前,朱贵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