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的大烩菜飘散着满屋子的肉香,大哥守在锅边,不时的搅和一下锅底,勺子出锅的时候,顺带着舀出来点儿飘着香味的肉汤,大哥伸着长长的舌头,吸溜溜的吸进嘴里,不住的眨巴着,还一会儿咸了,一会儿淡了。
杀猪,这个不是节日却胜是节日的日子,热气腾腾的杀猪饭将一家人的亲份再一次凝聚在了一起,这一天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灿烂的笑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从早上可以挂到晚上。
然而大嫂却不在他们的中间。
这个地区有一个奇怪的特点,媳妇儿们都普遍的特别厉害,而且特别的爱无理取闹。这使得那些儿子们好像都是窝囊废一样。
大哥占兵和占金是亲兄弟,占金姓郭,而占兵却姓了生父的宁姓。这本来也没什么,人家宁家还有人呢,总不能人家宁家的两个儿子都随了郭家的姓,占金妈是个将道理的人。
可这个大嫂总是拿这个两姓说事儿,总觉得婆婆对他们不好,说他们家占兵不是亲生的,尤其是老汉还活着的时候,那闲话不是一般的多。
吵吵闹闹的最后,占金妈也嫌烦,干脆谁也不理谁了。有时候在街上,婆媳俩不巧走个面对面,占兵媳妇儿还赶紧把脸转向另一边,表示不想看她。
占金妈也觉得无所谓,谁也不理谁其实也挺好,还省了不少口舌。
后来老汉去世了,这回对老太太来说都是亲儿子,应该没有亲后了。可婆婆和占金住在一起,常年只帮占金干活,这下连占平的媳妇儿也掺和进来一起说闲话。
老太太抱住一个理,我在谁家吃喝就给谁家干活,这没什么不对。
夏天的时候,大嫂还和占金打了一架。
大嫂无端的骂上了占金妈,婆婆还了几句嘴,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开了。骂来骂去,主题还是说婆婆偏心眼儿。
大嫂嘴上没有把门的,竟然捎带上了秀芬,这恰好让郭占金听见了。郭占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无端的找茬儿骂自己的母亲,郭占金就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只是人家两个人吵嘴,一个男人不便掺和。她竟然骂开了秀芬,郭占金早就忍不住了。
于是上前就和她理论,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嫂的破锣一样的嘴骂的郭占金实在是无法招架,他咬着牙说了句:“要不是有大哥的脸面,老子一脚能踢死你。”
这下完了,大嫂上来就拉扯占金,被占金一推,向后四脚朝天的跌了个蹲儿蹲,爬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伸长五指就奔着占金的面门来了,奈何占金一米八的个子不是白长的,大嫂跳起来也够不着。
占金用力的抓着大嫂的两只手,大嫂一动也不能动,只好扯着破锣似的嗓子一会儿嚎,一会儿骂。
街上的人已经越聚越多,郭占金后悔自己不该掺和进来,想溜走已经不可能了,大嫂死缠烂打的没完没了,嘴里是逮着什么骂什么:二流子,带犊子,病蛋子。
也不知是谁那么好心的把大哥给找回来了。大哥是一路小跑着回来,拨开人群,也不说一句话,把大搜抱起来就走。大嫂人是动不了了,但两只手麻溜的把大哥的脸上挠了个花巴,这算把那口恶气给出尽了。
第二天早上,郭占金正好和大哥走了个照面,大哥瞪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捂着脸走了,他站在街上噗呲噗呲的好一会儿的笑。
自那以后,大嫂和占金家里的哪个人都不再说话。
这不,早上,老婆婆亲自去家里叫人家来吃饭,人家硬是不来。占金妈瞅了瞅众人,说:“就剩你大嫂没来,哎。”老太太很无奈。
“爱来不来,妈,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儿子,孙子吃上就行了。”大哥边吃边笑着说。
“你不怕回家让人挠了脸。”
“挠脸算个啥,今天有可能不让上炕了。”
……。
吃饭期间,几个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大哥给逗的脸红脖子粗,好脾气的大哥也只好笑着说:“她那是自带笼嘴。”
大哥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其实现在想想也应该是出了名的好男人。
怕老婆有什么不好,老婆又不会害你。
饭后,占金妈一家一条的大约三四斤肉给带走,这个热闹的节日就算是过完了。
当然,那年代,庄户人家是不舍得自己吃一头猪的,陆陆续续的卖了一部分。占金挑了两块大约十斤左右的腰条留下,亲自送到刘乡长和田主任的家里。
因为,来年的资金依然是个缺口,贷款还得继续呢。
这一年的年底,郭占金还当上了桃花村的村长,据说是刘副乡长让大队书记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