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浮鱼往铁栏门边一杵,双手伸出栏杆,十指交叉,再翘起屁股,跟上世纪九十年代纽约长岛地下酒吧身着紧身皮衣、“S”型的倚着吧台的烟熏妆辣妹有的一拼。辣妹们在等一个机车轰鸣大步推开玻璃门的坏小子点上一杯卡柠檬片的长岛冰茶过来拍她屁股,张浮鱼在等一根烟。
坐在甬道墙挂的牛鬼烛台下,借着烛光翻阅黑封皮书的狱卒被红皮绿眼的辣妹看的受不了:“来一根?”它用大拇指拨开蚀刻重熊三门宫的铁制烟盒盖儿,走上前抽出一根卷烟递上,见章鱼没火,还特地送上自己抽了一半的烟。
章鱼辣妹眼神怅然的接过,嘬燃了卷烟,再换成狱卒燃了大半的卷烟深吸一口:“辣嗓子。”
“小老百姓,没啥钱,将就吧。”
“我看基德都抽雪茄的。”
“那是腐败分子。”
“阶级敌人啊,要不今晚做了基德?革命战争了解一下。”张浮鱼怂恿。
“还抽,没完了?把我烟还我。”狱卒催促。
“喏。”张浮鱼深吸完最后一口,潇洒的一个弹指神功,只余灰烬的烟头被弹飞到贞松木安乐椅的弧式椅脚上,撞出弹跳的火星。
狱卒“哟”了一声:“这么嚣张?”
“如果能活下来,谁不愿意当生活的舔狗?”张浮鱼吸着自己的卷烟,“你能让我活么?”
“巨颅有让苏安特人活么?大家都一样。”
“难道我想当章鱼?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得选。”张浮鱼叼着烟转身,背靠在冰冷的铁栏上,他冷不丁问:“你们会怎么对安德拉?”
“照顾她直到她长大。”狱卒漫不经心的翻书,“也许会有一个和安德拉同龄的小子流浪到博格达迪,陪伴她一同长大。安德拉很漂亮,那小子一定会爱上她,我们会在新城的瓦当红顶教堂给他们举办盛大的婚礼,基德大概会以安德拉父亲的身份出席婚礼进行致词。当然,你也有位置,我们会把你的骨灰盒带上一起观礼。”
“是吗?等婚礼结束后麻烦让安德拉把我的骨灰盒也带上,要是新郎欺负她就扬出去。”张浮鱼嘟囔。
他忽然间有些难过,好像一眨眼,夕阳下靠着自己肩膀打瞌睡的小女孩就出落成了貌美如花的少女,再一眨眼,少女已经披上洁白神圣的婚纱挽住火柴人新郎的手臂。
玛蒂尔达要有自己的青春和男朋友啦,而不是跟着莫得感情也莫得钱的章鱼莱昂,连口糠咽菜都吃不上,还得四处躲避金属蠕虫追杀。
这么幸福,自己何苦去难过呢?总不能说我为你戴上了金箍儿,你就得陪我上西天吧?
何况都是自愿,一个自愿转身,一个自愿戴上头箍儿,透着十足的“黄泉路远,有缘再见”的潇洒决绝,现在来个“好汉饶命俺上有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的山贼式求饶像话么?
良久,张浮鱼幽幽开口:“如果要杀我,记得找个离安德拉远的地儿。”
“怎么?怕安德拉看到伤心?你得跟法官去说,我只是个看门的。”狱卒头也不抬,“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法官应该会同意你的要求的。”
“我只是怕我的盖世英雄扇着蝙蝠翅膀,睁开满背的眼睛,来取你们的狗命。”张浮鱼没精打采的回到稻草堆上躺下。
也许盖世英雄身后还会跟着一支聒噪的合唱团,又也许英雄睡过了头,合唱团在乡下办白事吹唢呐过不来,再也许这只是场离奇的梦,梦醒后编辑手握菜刀守在床边,扬言今天要么你死要么稿活。
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