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几人到学校去,看到他远远热情喊:“阳老师,三十到我家来吃饭啊。”
他大声说:“三十我答应二婶了,改天吧。”
她帮二婶打着下手,想他人缘真好。星月岛的人家都把他当自己的家人看,过年过节都纷纷邀他吃饭,他一点也不客套,今天这家吃,明天那家吃,跟吃百家饭一样。
有时候她想如今还保持这样淳朴民风的地方太少了。在星月,家家户户门户大开,也没有见到一个小偷偷什么东西,大家都极其友爱,一家有啥事,左邻右舍纷纷过来帮忙。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牵强的笑容,生活节奏悠然不焦躁,心平气和的相处,没有见谁发生什么争纷弄得脸红脖子粗,心态都很平稳。虽然没有大城市优越的物质条件,但文化生活也丰富,石板路的尽头,海润修了一个小广场,晚上岛上的居民在这里唱歌、跳舞、做运动、聊天,极为热闹。
二叔二婶每天都会去活动一会,虽然她没有去过,但也感觉得到二叔二婶的开心。
海润还修了一个三层楼的活动中心,闲暇的老太太老大爷去哪里下棋、打牌、听戏、看电影。
总之海润成了星月岛最有向心力的一个核心,家家户户都把海润看成自己最大的保障,自觉不自觉地就会维护海润。
刚来的时候她极其不习惯岛上的居民神话海润,说什么海龙王,她觉得这是搞个人崇拜,这是搞精神洗脑,是很可怕的奴民行为!整个搞得跟传销公司一样,鼓吹着平等、、友爱、希望,她觉得简直就是空中楼台的梦幻。
但时间久了,她逐渐改变了思想,海润在国目前大环境下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有其优秀的地方。
平心而论方大的企业文化做得也非常好,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陈安南仍然会把那个人当成自己毕生努力的方向和目标,仍然会敬仰那个人,仍然会把那个人当成珠穆玛拉峰一样的标杆。只可惜纵使那个人雄才伟略,学贯东西,有经纬之才,但个人的缺陷极为突出,虽然这个缺陷对他的企业文化影响不大,但对受伤害的人却是灭顶之灾。
二婶包了十五个大粽子,海润的人过来送年货,三大箱的烟花爆竹,瓜子,花生,松子、腰果等各式的干果一纸箱,还有点心糖果一纸箱,另有一纸箱省产的乌龙茶,蜜饯,点心,还有食用油什么的,七七八大堆。
王江太听到动静抱着手臂阴阳怪气说:“哟,海润老板又来当善人了,既然这么好,干脆岛上每户人家发一百万好了。”
二叔听到声音,到了店堂赶紧帮着搬年货。王江太的冷言冷语,让一向挺温和的二叔也板了脸道:“江太,你都28岁了,也该懂点事了,人家哪里有亏待你一分,倒是你不成器。”
立时王江太气呼呼说:“他这么好,你要他当你儿子好了!你也就被他小恩小惠笼络了,连亲儿子也不管。”
二叔极为难堪,他缓了声音道:“江太,说话做事要凭良心,你不能这样。”
正说话间阳晨走了过来劝二叔,王江太冷冷看他一眼回了后面看电视。
自王江太回家后,二叔二婶老是把他俩往一块凑,给了王江太一千块钱,让他带着她去合浦玩,王江太钱到是收下了,却自个跑到星月小学上网打游戏去了。
二叔二婶对她的好,她心里明白二叔二婶是真心喜欢她,也是想撮合她和王江太,想她做他们的儿媳妇。但她只当傻乎乎不明白,整日穿着大厚衣服,深色保暖鞋,让王江太看她不顺眼,嫌弃她。
年三十二叔二婶很早就起床杀鸡,蒸扣肉,粉蒸肉,炖猪脚,炖整鸡,阳晨十点钟就过来帮忙,反倒是王江太昨天通宵达旦打游戏,年三十近十一点才起床。
席间王江太对阳晨淡淡的,她想不明白王江太的举动?反正觉得异常。二叔二婶对她自然是好的,不停给她夹菜,又让王江太给她盛汤,王江太虽然做了但并不是心甘情愿。反倒是坐她身旁的阳晨极为妥帖地照顾她,他做这一切极其自然,并未让让她感到不舒适。
她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想这个男子真是一个好男人,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女性多幸福啊,又温润又阳光。
老人们常说:婚姻如鞋子,舒适不舒适并不是看表面。有的鞋子华丽漂亮,放在橱窗里人人都爱慕,但穿起来却异常夹脚,很难受。有的鞋子非常朴实如手工底的布鞋,看着传统老旧,却养脚。
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心里除了家庭还有一半是事业,但绝大多数的女人心里占绝对比重的是先生和家庭。如果家庭不幸福,女人这一生也算毁了大半,即便日日穿金戴银,日日山珍海味,也只是面子好看的黄连而已。
对于择偶,绝大多数父母还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幸福,除非少数走极端的会说,只要钱,儿女幸福不幸福不重要。
钱是好东西,但钱买不来一切。当生病时最希望还是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关心的呵护,而不是清冷的孤身一人。当白发苍苍时,再多的钱也买不来陪伴到人生尽头,不离不弃的牵手。
年青只觉得风光无限好,年迈一切浮华远去时,内心的孤寂才是最可怕的悲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或许她是根深蒂固的闽南女人血统,只想着找个好男人嫁了,在家安稳地过着相夫教子的小日子。
曾经她看到一本书上一个母亲对女儿说,选男朋友不要找太优秀的,会很累,也不要找有钱的,会守不住他。
她看了之后极为认同,最合适的人就是两人各方面的契合,志趣爱好相同,不委屈改变各自的心性,就这么的合缘,就这么的互相爱慕喜欢,很轻松愉悦地相处。
夜里沙滩上放焰火,岛上老老小小都来了,大家欢声笑语,不时对着山歌,年轻男女更是欢快热烈。
晚饭他也在二叔二婶家吃,他喝了一点酒,眼神更是有着波光粼粼。饭后一同去看烟花,路上看到他的人都亲热地说着恭贺新年的吉祥话,他也笑容满面得回应着,看得出来他是真心高兴,眼神漾着一圈又一圈的光辉。
海润的人早搭好了烟花的布局,看到他们大笑地挥手开始放烟花,牡丹,金菊,垂柳,照亮了半个夜空。
在鞭炮声的震耳欲聋中,她看到天空升腾起一颗大大的红心,这颗心慢慢晕染开来,染红了深邃的苍穹。
她仰望着这颗吉祥璀璨的心,耳边听着来自心田的欢声笑语,蓦然觉得如果可以一辈子都在星月岛避世该多好啊!
烟火间断地放着,星月岛居民本就和谐,大过年的就更是热闹,闹着闹着分成了两个方阵,男的一方,女的一方,互相喊着山歌。
二婶拉她的手到女方阵营去,她慌忙笑道:“二婶,我不会唱歌。”
王江太对她翻个白眼道:“桂花,你也是太笨了,什么都不会,跟个傻大姐一样。”
二婶忙拍王江太喝道:“江太,桂花是个宝,是你不识货!她又勤快,又孝顺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贤惠的姑娘了。”
王江太烦道:“过年也嗦嗦的让人心烦。”说完他跑到男方的队伍向对面的女孩子卖弄地对歌。
二婶满脸的无奈,回头又安慰她:“桂花,你不要和江太一般见识,回头我好好说他。”
她不在意地笑着,看场上热火朝天的拉力赛,因着角逐得厉害,惹得围观的人纷纷加入到主阵营喊歌。
年真是孩子们的节日,各个孩子都穿着新衣服如人精一样在人群里穿梭,欢快跳跃咯咯地笑。不时有孩子拿着吃的给阳晨,他挑了两粒蜜饯给她,看到橄榄,她心头一酸,笑容渐渐隐去。
二婶被邻屋的拉了过去话家常,阳晨也被孩子们拽到一边,她默默地离了人群往人烟稀少的海滩走。今天的海面很平静,静得只听到思乡的心声潮起潮落,爸爸妈妈,外公外嬷,你们还好吗?
两个春节没有回去了,魂牵梦萦都是父母慈爱的笑容,孤零零背井离乡在海的一边眺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海。明知道海的那一端不是榕城,但她还是睁大眼睛望,望断秋水,望眼欲穿,如风化的石。
海的这一边是家人,还有一边是从小伴她长大的安南,安南,你可还好?他们说马来西亚华人过春节比内地还有年的气氛,你在那边该有孩子了吧?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你的她一定很幸福。
两滴泪漫了出来,她从口袋里拿出小方白毛巾擦着眼泪,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线走。远远看到海润养殖珍珠贝基地,她停了下来看星罗密布的网箱,想着珍珠离开贝母,贝母该流多少的泪啊?
想着想着开始小声喊:“爸爸,妈妈,我想你们。”
夜很沉,离了广场已经很远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的声音在回想,她的喊声越来越大,及至最后泣不成声蹲在沙滩上写着爸爸,妈妈,凝凝想你们。
哭了许久,好想回家,等王小红初二来了后,和她一起到合浦,然后去南宁回榕城。
春运到处都是人,要查出她来,也不容易。
她只回去偷偷看看爸爸妈妈,看看外公外嬷就回,一定不会被那个人发现的。
心里升起了这个念头,立刻不停盘算,她要回,要回家。
一个人呆在海边许久,往回走时发现一个修长的身影,她不由地一惊,戒备地看着这人。
这抹身影朝她走了过来,他褪了身上穿得英伦休闲中棉镂披在她身上,温润地说:“桂花,风大,别着凉了。”
他的清新气息随着棉袄的温度无声无息传了过来,她立刻红了脸,慌忙拿下他的衣服说:“我不冷,你赶紧穿上,大过年的可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