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倘若你要最快时间向洛阳进军,就必然要渡洛水。”
陈庆之瞥了眼他在城下的部队,不无得意地说道:“的确是这样,不渡洛水,我便无法这么快抵达这里。”
高欢有些惊讶:“那么你是如何骗过我的哨骑的?”
陈庆之道:“很简单,我们只有七千人,每天在洛河上来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要稍稍易容改扮,混入人群之中,一日之间,我的部下们便可以都渡过洛水。”
高欢仍难置信,他问:“那么马呢?那么多人骑着马渡河,一定会引起哨骑注意的。”
陈庆之点头:“如果人人都骑着马,当然会显得很突兀,可若是两三个人装作马场主赶着几百匹马,你还会起疑心吗?”
高欢咬牙道:“这么说来,你和你的陈家军一直在洛阳附近?”
陈庆之道:“洛阳和洛水之间有个废弃的小镇,叫做紫阳集,那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趁着一场大雨,我们把那里的店铺和客房都修葺了一遍,用作居住的地方。”
高欢转过头望着陈庆之,陈庆之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所以,你随时可以攻城?”他问陈庆之。
“随时。”陈庆之的回答极其干脆。
“当你发现我故意打开城门的时候,你就传信给你的部下们了?”高欢道。
“是的,我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却明白这是个极佳的机会。毕竟,他们骑马赶到这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庆之说。
城楼下传来马匹冲撞人群的声音,陈庆之满意地补充道:“倘若你不是想去陷害那个年轻人,他大概还有可能帮你关下城门。可惜”他乐意看到高欢气急败坏、自食恶果的模样,他用目光鞭挞拷问着高欢,享受那份独特的快感。
高欢布置的圈套,反而成了他为高欢设下的陷阱。
城楼。
城楼下。
宇文泰大笑不已,陈庆之的白袍军帮助他冲散了正面的魏军甲士,黑铠甲和白袍乱作一团,他顺势带领手下离开了冲突的中心。
靠近洛阳南门的街道空无一人,骑兵的优势凸显了出来,陈家军以逸待劳,士气旺盛,魏军很快溃散,四下逃窜。
“你赢了,想和你在战场上较量,的的确确是个大错。”高欢坦然道。
“我说过,你会为我部下的死付出代价。”陈庆之的语调冰冷沉重起来。
高欢道:“你要杀我?”
陈庆之道:“你确实该死。”
高欢道:“该死,却不该杀。”
陈庆之问:“为什么?”
高欢笑道:“因为有件很要紧的事,你不知道,我却晓得,如果你不杀我,我就会告诉你。”
陈庆之的剑卡紧了高欢的脖子。他说:“休想玩什么把戏,这次不可能让你得逞。”
高欢意味深长地回了句:“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可知北海王元颢到了哪里?”
陈庆之的瞳孔收缩。
这些天来,他确实总觉得自己漏算了什么,北海王就如同一根不起眼的刺,浅浅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他将长剑收回剑鞘,望着高欢。
高欢如释重负,但并没有表现太多的轻松情绪。他说:“北海王虽有求于南梁皇帝,依仗你们的威势一路凯歌,可他心中仍然认为自己是大魏的天命之子。”
陈庆之道:“他确实是个很傲的人。”
“可惜他虽然傲,气量却不大,”高欢笑了笑,道,“容不得任何人的光芒盖过自己。”
陈庆之沉默,一言不发。
高欢继续道:“北海王此刻已在睢阳,睢阳和洛阳相隔不过几百里,倘若他发兵援助,不到傍晚,他就能率军兵临城下。”
陈庆之道:“洛阳有变,他当然会知道。”
高欢道:“那是自然,不过你得斟酌斟酌,他是来帮你的,还是来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