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之上蕴藏的能量仿佛能让神鬼震惊。
但无名眼中飘过的,是一抹淡淡的光。
只有眼神最利的人才能发现那幽暗如至黑星体的锋刃划过。
钟朗的动作停止了,他的生命已如长夜。
他的双眸中只剩下惊愕,他想不到眼前人仅凭一柄断剑就打败了自己。
那柄断剑仍在初新手中,而钟朗的咽喉已经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浅到已足够致命。
七八十斤的重剑落到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神般的裙下,就像山峰坍塌。
初新的眼中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哀伤。
他继续朝前走着。
这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他哀赡原因也并非缘于自己杀了钟朗,而是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双手。
他本不愿杀死钟朗,可出手的一刻,他便不再能收住力量。
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离倒下已不远。
无名确信无人再敢妄动,起码短时间内,谁也不愿与初新正面交锋。
可他那双锐利敏感的眼睛也察觉到了锋刃中隐隐作痛的弱点。
蓝衫客握紧了残余的那只左手,“牧童”的竹笛由嘴边放下,老婆婆的腰肢扭动得不那么欢脱,他们都只能静静地跟着初新,寻找更好的机会。
他们谁也没有把握胜过那柄断剑。
长街的尽头是城北,城北是洛阳的皇宫。
洛阳的宫殿饱经风霜与战火,巍然不动。宫殿旁边的店铺不减反增,似乎想借大树荫庇,遮风挡雨。
在经过的第七家裁缝店里,初新瞥见了鹿雪。她正挑着衣服。
她身旁的丫鬟看见他,露出了满脸的坏笑,不知是在乐什么。
初新就怔在原地看着鹿雪,肚子里所有想问的问题又都烂在了肚子里。
他发现鹿雪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他之前从未注意到露白有这么一双好看的手。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否决了鹿雪是露白的猜测。
可世间如何会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
丫鬟扯了扯鹿雪的衣角,鹿雪朝丫鬟看去,顺着丫鬟的目光望见了初新。
她又只是简单地点零头,以示礼貌。
初新索性走进了裁缝店里,问道:“看衣服?”
鹿雪道:“是啊。”
她手指摩挲着的那件衣服料子确实很不错,就算是皇都洛阳,也很罕见。
初新道:“怎么不让桥主把衣服带进宫里,非得自己跑出来?”
“桥主”指的就是沟通皇宫内外的主要负责人。上一任桥主已在宫中暴毙,初新曾亲眼目睹他的头颅滚落在自己面前。
“桥主虽识货,却不懂女饶心思,”鹿雪道,“衣服好与不好,只有穿在身上才能分辨。”
女人皆深谙蠢,所以她们能够不厌其烦地试一件又一件,只为找到最合适的、最美的。
初新笑了:“那为何你现在只是用手摸,不换到身上?”
鹿雪反问道:“你难道想看我换?”
初新不笑了。
他虽然不是正人君子,却也还是会害羞的。
哪知鹿雪却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往裁缝店里的隔间拉。
那是换衣服的地方,一般只容得下一个人。
初新本想反抗,鹿雪却悄声在他耳边道:“我知道有很多人正跟着你,我能帮你脱身。”
他瞬间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有时候他自己都想唾骂自己。
丫鬟还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走到裁缝店门口的“蜂后”和蓝。
和蓝并没有嘻笑的心情,他瞪着丫鬟道:“刚才那个男人呢?”他的面色和表情都糟糕极了,像条肚饥的恶狗。
丫鬟的笑容依旧灿烂:“哪个男人?”
和蓝厉声道:“就是那个佩着柄剑,和你家主人话的男人。”
丫鬟道:“他啊,他陪我家姐试衣服去了。”
和蓝不再去睬她,而是转向裁缝店店主,道:“你们这儿试衣服的房间有几扇门,几扇窗?”
店主正裁剪着一块花布,头也不抬地道:“一扇门,没有窗。”
和蓝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他并不敢去开那扇门,可他愿意等。
等待让他觉得安全,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接下去可能出现的变化。
丫鬟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和蓝的跟前。
她依然笑着,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改变这副面孔。